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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先去了趟山下，買了好幾串柳月煙愛吃的糖人。
抵達柳月煙洞府的時候，對方剛好結束今天的法訣練習，望著她手上的糖人抿嘴一笑，捏了捏姜昭白生生的臉：
“還是師妹疼我。”
柳月煙長得很正，一張和氣的鵝蛋臉，雖不如姜昭面目秀致，卻因常與病人打交道，自帶一種獨特的、春柳般的柔韌韻味。
姜昭最喜歡和這種情緒穩定的姑娘打交道，這次又來叨擾，被師姐投餵，幸福地眯起眼：
“八個糖人都要被我吃去大半了。”
柳月煙橫著手腕笑：“可我發現喂師妹吃糖人比自己吃還能得趣。”
她這句話說得不假，姜昭吃糖人時一側臉頰會鼓起，嘴唇粉潤，小動物似的可愛。
三口兩口啃掉柳月煙喂的糖人，姜昭杏眼彎彎：“下次來我再賠新的糖人和玲瓏水晶給師姐，今日倒又是有要緊事需要師姐幫忙。”
“哦？莫非有關大師兄？”
柳月煙訊息並不閉塞，相反，作為門內醫修，她每日幾乎都要揣著冰魄鏡在各峰之間奔波，給受傷的師兄弟們治療。
這些傷患大多是在試煉中與同門交手，找她治療時不免聊上幾句八卦。
最近好幾個峰頭的師弟師妹都在說姜昭追求大師兄連續七日砸禮物被退回的事，有幾個師弟因為言辭難聽，氣得柳月煙故意命冰魄鏡在治傷時加重痛感。
她護短，認定的小師妹不可以讓任何人欺負。
不過這些小事就沒必要告訴姜姜了。
柳月煙心疼地摸了摸姜昭的臉，低聲道：“你這些日子受委屈了，大師兄真不是個好東西。”
姜昭：“師姐，我好感動，你竟然願意為我這般說大師兄。”
柳月煙理所當然道：“因為大師兄只是大師兄，而姜姜是我最喜歡的小師妹呀。”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奇怪。
自從在秘境裡結識了姜昭，又共同經歷了一系列事情，柳月煙便從一開始的疏離轉為現如今的姜姜激推——畢竟將心比心，曾經想與她結道侶的男修士們都不曾有姜姜體貼，會特地在見面時給她帶喜歡的零嘴。
她不是聖人，縱使大師兄千般好，可他又不是她的閨中密友，她自然站在姜昭這邊。
不過姜昭心說這次情況有些特殊。
只見少女自儲物袋裡取出摺疊成塊的雪浪紙。
攤開後可以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填滿了字，甚至還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豆腐塊大的格子停留在簡短的文字開頭，下面是鮮紅小字標的注：請在贊同的選項方格里打勾。
不僅如此，一條條直線隔開空白，落於文字下方，既古怪又引人關注。
柳月煙目光上移，逐字逐句跟念著用修仙界通用字型標的題目：“太清門傳音工具滿意程度調查表。”
這是什麼？這種說法聞所未聞。
她不解地望向姜昭，後者翹起唇角，往她手裡塞了筆：“師姐請填表。”
“填表？”柳月煙更納悶了，稀奇道，“這難道是山下新流行的風雅游戲？”
姜昭笑了笑，指著調查表解釋道：“此物名為調查問卷，乃西域修士所創，多用於蒐集情報，改良現有工具。”
“近日我傳音符短缺，又聽聞萬佛殿漲價，事務堂那的傳音符價錢虛高，所以想了解各位師兄師姐對傳音符的看法，看看以後能否在傳音方面做出些改變。”
“可是師妹，你不是不擅，呃……”
姜昭狡黠一笑：“那不是還有大師兄嘛？請相信我們太清門的大師兄無所不能！”
唉，原來還是為了和大師兄增加接觸機會啊。
身邊是仰著臉期待的小師妹，柳月煙不忍打擊，接過問卷，細細回答起來。
她原來以為姜昭只是弄著玩，不料越往下做越心驚——問卷上不僅涵蓋了有關傳音符的方方面面，還提出一些新奇的設想，譬如詢問填表人如果有傳音法器，能不能接受它有實時留影的功能。
柳月煙呼吸急促了起來：光是想象有一種法器可以使兩人距離千尺仍可以面對面說話，她就恨不得立即擁有！
天知道她每天帶著冰魄鏡要碰到多少奇葩師弟——那廂仗著付了靈石，日落了還要她立即冒雪趕到。
分明再晚點手指上的傷口就要癒合了，可那些憨憨師弟非抱著指頭淚水漣漣，一個勁兒追問這種鬥法時留下的傷會不會有靈力殘留，以後筋骨會不會受損。
柳月煙的脾氣早就在與他們打交道期間練出來了，因而尋常事物輕易不能刺激她。
按捺激動地將整張問卷做完，甚至自發續了紙繼續填暢想的功能，日落西山之時，她終於填完了調查表，鄭重地交到姜昭手上：“師妹，分發問卷的事情就交給我，待收集完畢，請務必打動大師兄造出此等神妙的傳音法器。”
姜昭清脆應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柳月煙往她嘴裡餵了塊出診回饋的靈豆糕，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說：“如若大師兄不願意，也不用勉強，你的安危最重要，我們可以到時候再想想其他辦法。”
姜昭哭笑不得——在她師姐眼裡，曾經太清門門面的容溯儼然成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知道他得知自己風評突變會作何感想。
可惜他現在對她好感度只有21。
她還是熱衷聽師姐站在自己身邊與她同仇敵愾嘻嘻。
靈豆糕黏住了姜昭的嘴。
她此刻不再方便說話，簡單揮揮手，撐傘消失在雪地裡。
柳月煙還處於久違的興奮中，目送她離開後又回到桌案邊，研墨謄寫調查表。
隔日，太清門最養生的柳師姐頂著兩團極其明顯的青黑，將調查表一一分發給了找她療傷的病患們。
許是第一次見到調查表，太清門的弟子們都同之前的她一樣，不僅自己寫，還謄抄給關係好的師弟師妹。
演變到後來，法訣課沒收學生聽課期間偷寫的調查表的楊長老也跟著歡喜，洋洋灑灑留下了一大堆意見，並列出礦石清單，託雜役告知柳月煙這些石頭可以採來一試。
對此，柳月煙自是感激，找仙鶴駝著一厚沓調查表，得空時去了趟姜昭的洞府。
姜昭將給她刻的玲瓏水晶送了，轉身忙著給這些調查表編碼。
柳月煙對玲瓏水晶愛不釋手，同她搭話道：“大師兄也知曉此事了。”
姜昭不覺意外：“嗯，他訊息靈通，恐怕我們剛有動作他那就有訊息了。”
“那大師兄會答應嗎？”柳月煙憂心忡忡。
姜昭鎮定回道：“就算一開始不答應，後續也會答應的。”
“哎？姜姜你為什麼這麼篤定？這些天你去找他了？”
“不曾。”回話的少女一心二用，及時安撫住在屋內不自覺繞圈的柳月煙，“但是大師兄應該是個聰明人。”
……
姜昭花了三天整理調查表。
這時候她終於感激起修士強大的神識，使得她原先十天的工作量在短短三天內完成，她還不覺得睏乏，只是深夜會嚼著辟穀丹懷念現代夜班結束時獎勵自己充當夜宵的炸雞。
她做完一切準備，臨走前盡興伸了個懶腰，笑得像尾巴搖來搖去的小狐狸：“我用資料說話，容溯拿什麼阻攔我。”
久不冒泡的系統原本見她前幾天忙忙碌碌不怎麼說話還有點擔心，現在鬆了口氣，機械音都帶上一絲溫暖：
【快去快去，容溯剛接待完師弟，現在正在洞府裡】
姜昭聞言立馬披上鶴氅。
清荷傘舉過頭頂，她依依不捨地取出塞在腋下取暖的手，往傘沿掛了火法燈籠。
容溯確實在洞府，處理著門內弟子相關的事務，彌補了幾處門規漏洞。
聽到通傳聲，他抬眸，恰見姜昭收傘進來，目帶欣賞卻不令人生厭地環視洞府擺設，最後一屁股坐在他對面，“啪”一聲，將調查表拍在桌案上：“我是來找師兄談生意的。”
“有關傳音法器？”容溯果然知道門內的最新動靜，嘴角慢慢揚起來，“姜師妹想怎麼談？”
姜昭將調查表往他面前一推：“這裡是五百份有效問卷，師兄可以邊瀏覽邊聽我說。”
“太清門苦傳音符久矣，我們宗門本就落於雪原冰山之上，自萬佛殿採購符紙回來，一來一去便是十日，且傳音符價格皆由那群佛修掌控，效果雞肋，每每支付大筆靈石。”
“根據調查表顯示，門內有九成的弟子贊同太清自己鍛造傳音法器，其中七成表示傳音法器價格只要在兩千靈石之內便會購買。”
“另外，關於傳音法器的功能部分，參與調查的全數弟子表示法器有實時通影與留言聯絡功能即可，其餘功能並不作強制要求，我們可以往後再研發。”
“負責門內法訣大課的楊長老與煉器峰的魯長老此次也參與進來，贊同道傳音法器找齊材料後或可一試，且列了礦石材料清單。幸得煉器峰師兄師姐這些日子留意，如今已找齊三分之二。”
“大師兄。”姜昭將容溯默默推來的紅梅雪茶一口飲盡，眸光明亮，熟練畫餅，“你人脈廣，鍛器技藝又高超，倘若組織人手做出此等傳音法器，乃是不世之功啊！”
“到時候其他宗門見咱們太清有這等法器，比那和尚的傳音符千倍萬倍好，訂單和靈石這不就來了？而你作為掌門繼承人，有這功勞在身上，絕對俘虜人心，未來繼續帶著太清做大做強，創造輝煌！”
飽含激情地發表完全部言論，姜昭將空了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容溯接過替她續茶，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閒淡垂視手裡提著的雪嶺宮燈壺，長睫於眼底投落淡淡陰翳。
他這副安靜的模樣像極了畫卷裡工筆描繪的人物，低馬尾伏在身後，就連銀白髮帶也緊貼脊背，如一朵含蓄優雅的垂絲海棠。
姜昭不說話了，只無聲品茶。
她對自己的話術頗有信心，此刻靜待容溯細思，給這席談話下達最後的判決。
所幸這個過程不算長久。
放下茶壺，容溯壓著指尖推了一張雪浪紙過來，語氣輕和，慢言道：“看看。”
姜昭不作聲，如言照做。
而就在手裡那張紙上，青年縱逸清雋的字跡佈滿紙面，配有拆分草圖與材料推敲記錄，赫然是一份無比完善的傳音法器製造細則。
姜昭訝然，下意識望向對面清風明月似的青年。
容溯唇角略彎：“師妹，那麼現在要談一談怎麼分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