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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三千餘人，其餘的都被圍殺了。”
趙勇勝命人快速的清掃著戰場，粗略的彙報了一下傷亡情況。
“傷了千餘的弟兄，殉國的也有兩千人。”
聽了趙勇勝的彙報，林淵神色黯然，只要打仗就會死人，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那些大勝而歸，毫髮無傷的戰爭只存在於說書人的口中。
“好生安葬殉國的將士。”
林淵說罷，打馬走進了蠻人簡陋修建的木寨裡。
木寨並不算大，除了一座中軍營帳，就是馬廄和糧倉之類的戰備設施。
林淵下馬走進了輜重營帳裡，見著一堆堆被粗布蓋著的事物。林淵隨手翻開，眼前的事物讓他大吃一驚。
“這是？”
“回將軍，這是火崩石。”
跟著林淵進來的劉謀在一旁解惑道。
“火崩石？”
“這是蠻人攻城時所用之物，塗上層火油，遇火便著，殺傷力巨大。”
林淵點了點頭，木框內裝的巨石似是帶有火藥味，輕輕一摸，手上便有一層火油。
“將軍，我們此次並未攜帶投石車，這東西並無大用。”
劉謀在一側又翻看了幾處，皆是一筐又一筐的火石。
“無妨，先帶走。”林淵撓了撓頭，投石車的問題其實很簡單，按照前世的記憶，命人造出幾架出來還是很快的。
“命令部隊，迅速的割指取環。受傷的弟兄們先留在此處暫守，另外，蠻人的死屍就地焚燒，以免引起瘟疫。”
安南和百越的蠻人的成年禮上，會在左手小拇指上戴上指環，或銅或鐵，身份地位越高，所戴的指環用料越珍貴，割指取環便代表了軍功的積累。
劉謀領了命令，退出了帳外。
約莫一個時辰後，清理戰場的事總算是結束了。
“馬匹全部帶走！刀器箭壺只要是能帶走的，便多取些！”
官道上，林淵看著集結完畢的隊伍吩咐著。
堆積成山的屍體被劉謀傾潑了火油，頓時，滾滾黑煙伴隨著焦臭的氣味傳散開來，火勢越燒越旺，汙濁的黑煙掙扎扭曲著化作猙獰的模樣直撲天空。
“出發！”
剩餘的兩萬餘人，紛紛的整理了盔甲，配有馬匹的也都上了馬。
時至午後，先前潰逃的蠻人定然已經到了第二道卡口。
若不加快推進，想要緩解拓蒼城的壓力就有些難上加難了。在林淵看來，這次前去救援還是有些莽撞，這不是一場好打的仗。
去了拓蒼城，這三萬人馬能發揮的作用，還未可知。
可再難也要打，邊關一場論生死。
成敗事關重大，再者，沒有人願意像烏龜一樣縮著頭躲在雍關裡。
萬餘將士各自背弓挎刀，有些貪心些的禁軍，背上背了兩把大弓，馬背上又斜挎著幾個箭壺，腰上繫著兩把腰刀，握了把長矛，遠遠的看去像似只大鳥一般。
繳獲的武器上交國家後可以獲得筆銀子，這是當年漢高祖傳下來的規矩。所以漢朝軍士除了積攢軍功以外至今還樂衷於繳獲敵軍武器。
五十里外。
木狼帶著三千餘人急急忙忙的到了一個荒鎮上，這就是第二道卡口。
馬蹄鎮。
鎮子不大，卻是一座要塞，是進入拓蒼城的必經之地。自從蠻人圍了城後，這座要塞第一時間便被蠻人猛攻了下來。
整個鎮子坐落在山谷裡，山體陡峭險峻，鎮子形如圓弧 ，故名叫馬蹄鎮，鎮子南北貫通，只有兩個出入口，是處易守難攻之地。
鎮外巡邏的蠻人見了血汙滿面的潰軍，驚恐失色的上前接應木狼進了鎮內。
氈帳內，兩名虎背熊腰的大漢目不轉睛的盯著狼狽的木狼，臉上有股難掩的怒氣。
“你是說，整整一萬餘人幾乎全軍覆沒！你就剩了三千人回來，而且，還丟了蛇盤坡？！”身材魁梧，肩膀寬闊的像座山峰的一名大漢情緒激動的向著木狼吼道。
“二哥！他們帶了整整五千重騎！又是猛然突襲，手底下的崽子們有些還沒回過神，人已經衝到近前了！”木狼略帶委屈的回答道。
“他們有多少人馬？”又有聲音從帳中的虎皮椅上傳來，嘶啞得猶如老鴉哀叫。手上鼓起的肌肉像一座緊繃著的巨石，充滿了暴力與野性。他一邊摩挲著手上的一把骨柄砍刀一邊向著木狼發問。
不難看出此人就是天狼部落的狼主多吉了。
“三萬！雙方均有傷亡，他們估計還剩兩萬餘人。”木狼似乎極為懼怕坐在椅子上的大漢，頭不由得低下了幾分。
“均有傷亡？！我是否可以理解為那個廢物藩王只用了不到五千人就幾乎讓你全軍覆沒？”座上的大漢緩緩站起身來，身型巨大的他一把揪起了木狼。
“要不是你是我的親弟弟，我早就宰了你了！”多吉眼神閃過一絲兇狠，他一把將木狼提起甩了出去，木狼翻滾落地。
“大哥息怒！他必然想不到我們兩個關卡合二為一，區區兩萬餘人馬，不足為患。”禿狼上前攙扶起了木狼。
木狼像是摔暈了腦袋，聽著二哥禿狼所說的關卡合二為一一時有些反應遲鈍。
“大首領早有預料會有援兵，早在今早就把大哥調防過來了。”
禿狼看著自家三弟面露疑惑，耐心的解釋道。
“何況，現今還有大哥麾下的那一批精兵，剿殺林淵易如反掌。”禿狼接著說道。
狼主多吉不再說話，提著骨柄砍刀闊步走出了氈營。
“通告各個巡騎，有了訊息迅速回報！”
按照多吉所想，林淵不過兩萬餘的人馬，改變不了大勢所趨，林淵此時所能做的不過是擾亂軍心罷了。此時他們據守在馬蹄鎮的人馬可是整整四萬多人。
人數接近兩倍於敵，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這要是出了紕漏，都不用林淵動手，他自己都無顏面對大首領。
“狼主！有人叫陣！”這時外面突然跑出一名夫長來報。
多吉聽後並無意外，林淵拿下了蛇盤坡，必然還會繼續前行。不過，多吉已經聚攏了足夠多的兵力，怕就怕林淵不敢討陣。
這份天大的軍功，足夠他和大首領並肩入主中原了，想到這裡，多吉不由的有些興奮。
“崽子們，隨我入陣！”多吉跨上了馬，一勒韁繩，帶著烏呀亂叫的族人一齊衝了出去。
鎮外的林淵舉目遠眺著馬蹄鎮，臉上逐漸的凝重起來。
他也看出馬蹄鎮是處險地，此鎮座落在山谷之中，兩面環山，依靠著山體，又有著不少的密林樹立。
山體弧度很大，乍一看整個鎮子上空像倒懸的梯形，而且最多一盞茶的功夫便可順著官道而出。
在他身後的郭通劉謀幾人也面露擔憂之色，連一直叫嚷著殺人的李泰此時也安靜了不少。
其實早在半個多時辰之前他們就到達了馬蹄鎮，之所以沒有發起進攻，正是因為此處地險。
看著官道上捲起的滿天塵土，林淵心中一凜，看著久久還未散去的煙塵，林淵斷定出營的蠻人不會少於三萬數。
“勇勝，先前你說第二關口能有多少蠻人據守？”
“兩萬餘人。”趙勇勝沉聲回答道。
“看來蠻人提前調防了。”
林淵冷不丁的說著，身後幾人聽了後皆是沉重的點了點頭，官道上久未散去煙塵便是證明。
待到片刻後，三行人從塵煙中走出，遠遠的叫吼道：“哪個叫做林淵？還不快下馬受死。”
林淵並未答話。
“大哥！他在那！”
木狼看清林淵所在後，向著多吉說著。
不多時，幾隊蠻人輕騎向著林淵的位置圍攏過來。
不過幾百步距離，蠻人的輕騎漸漸的要靠近了，但忽而的接連響起幾聲慘叫。
幾十騎的蠻人輕騎連人帶馬，突然的陷了下去，被削尖的木頭紮了個人仰馬翻。
“是陷馬坑！”
禿狼在一旁著急的吼著。
“周圍小心！循原路返回！”
但話說得遲了些，又有數十騎因為偏了路線，掉入了坑中，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禿狼咬著牙，怒形於色之下率先拍馬掠到陣前叫板，木狼還想阻攔，可是眼見自己二哥已經跑得遠了。
“漢狗可敢與我賭鬥！”禿狼勒馬停下，握著把環首大刀在陣前止不住的叫罵道。
“可有將士願斬此頭功？”
林淵回頭問詢著身後的諸位將領。
“俺願前去！”李泰話音才落，一人一馬卻帶出一抹殘影奔襲而去。
“方才僥倖逃脫了一隻撮鳥！你卻又急來送死！先吃爺爺一斧。”李泰二話不說，拍馬捲起陣塵土，不肯罷休般的舉斧便劈。
那禿狼也是鐵塔般的力士，憑著蠻人自古遺傳的血勇提刀抵擋，揮刀就砍。
只見二人在那塵土之中，大道之上一陣好殺！
這把長刀，寒光閃爍露兇狠！
那柄闊斧，來勢洶洶如殺神！
李泰見一斧不中，又回掄巨斧奔著禿狼身子中間摟去，禿狼殺意凜然，拔刀截住斧刃，頓時火花四濺。
兩騎人馬手握兵器輪番廝鬥著，一時間難捨難分。
描金斧，環首刀，誓死纏鬥不可挑！
闊斧來勢顯氣惱，長刀閃爍露心焦。
心焦好似燕返巢，氣惱渾如烈火燒。
“擂鼓助威！”
林淵見狀隨即命令道。
轟鳴的擂鼓聲頓時響徹雲霄。
兩騎人馬在官道上鬥得不可開交，清脆的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但見：
刀斧交叉迸銀花，酣暢淋漓實可誇。
一個說是惡煞降凡世，那個講是蠻熊出洞崖。
長刀揮去好似龍伸爪，闊斧劈出猶如虎跳崖。
正鬥得不分高下難捨難分之時，卻見多吉身邊的木狼也想拍馬出列，打算聯手禿狼對付李泰，不料狼主多吉擋住了他。
“待此番鬥將見個分曉，也好助我軍威。”多吉對著木狼說道。
這頭的李泰稍有分神，肩膀上的薄鐵甲立時被劈開一條線，鮮血順著血線蔓延而出。
像是被激怒般，李泰又一次的高高舉起巨斧就砍，而禿狼的刀此刻也近了身，對著李泰的心窩就要捅。
但李泰並沒有躲，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道般的大聲怒吼著。
他在賭。
賭禿狼比他更怕死。
賭禿狼會收起這一刀放棄進攻，然後來躲避自己已經籠罩他後背的斧頭。
沒有人不怕死。
可是李泰偏偏不。
早在參軍那年的第一仗，自打他被趙勇勝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那一刻起。
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的命，
從那刻起就只屬於趙勇勝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