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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太和殿。
眾臣不明所以的被急召進宮，不免站在堂下犯起了嘀咕。
“安南十六萬大軍兵圍拓蒼城！”
看完呈上來的急報，林驍憤怒的將報文扔向階下拍案大怒道。
立時朝堂上鴉雀無聲，林驍憤怒的聲音久久迴盪在殿堂之中。
似乎是怒極反笑，林驍冷笑一聲，冷冷的注視著眾臣。
“圍城近半月時間，大軍來犯，今日情報才送入宮中？！”
“這就是你們先前說的襲擾？”
此時眾臣有些明瞭的似乎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有些仍是一頭霧水。
“十六萬大軍悄無聲息的過了境，又悄無聲息的圍了城，是不是哪一日打到京中，朕也不為所知？”
林驍的話剛說完，兵部尚書連滾帶爬的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
這訊息無疑是平地驚雷般的炸響在眾臣心中。
首輔張鴻立站在階下，雙目緊閉。
林驍如有深意的看著跪下的兵部尚書，又沉聲說道。
“徐文，你身為兵部尚書此事為何不知？或者說是知而不報？”
“既然如此，我看你也沒有必要再站在這高堂之上了。”
林驍的話在徐文聽來無疑是道催命符，連忙惶恐解釋道。
“陛下！微臣實是不知啊！此事發生已久，微臣近來在京裡處理滇王就藩的軍務督辦之事。”
“四境之內的斥候也無要情上報，這家國大事，老臣何敢有閃失之心啊。”
徐文忐忑的說著，林驍聽罷也無任何反應。
他其實也知道，堂下的徐文不會，也不敢有隱瞞之心。之所以問罪，是因為他有著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
就像一個人正在煮飯，但是米才下鍋，轉身發現柴火沒了，正準備找點柴火，回家一看，米又不見了。
這種莫名其妙且像是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並不好受。
這說明有了一根毒刺紮在了這大漢朝堂內。
“有人篡改，刻意隱瞞了八百里急報。”
一直緊閉雙眼的張鴻立緩緩睜開眼說道。
“陛下，臣以為目前所要緊之事，乃是派兵進駐滇州，以防不測。”
“聽聞滇王已經進了雍關前線，這十六萬大軍壓境，可不是兒戲。”
林驍的臉已經陰沉得可怕，知子莫若父，林淵這小子能有幾斤幾兩，他是一清二楚。這下上了前線，能不被嚇到就算不錯了。
“蜀州援兵路途遙遠，廣州守軍又多有大山所隔，最快的也要五日到達雍關。”
“恐怕只能棄了拓蒼城，希望滇王固守雍關，便暫能解滇州之急。”
張鴻立所分析的計策，也是當下最合適的選擇。
大軍開拔，一日一夜的急行也不過三百餘里。加上糧草輜重的運輸問題，著實能耽誤不少的時間。何況滇州並非中原地帶，這行軍速度又有所限。
“命蜀州、廣州援軍十萬，滇州後方能調動的兵馬火速援行，趁著戰線還未拉長，給朕狠狠的打爛這幫蠻兵！”
林驍說罷拂袖離去，他是真的動了怒。若不是年事已高，恨不得親率大軍殺透安南。
眼下又急又怒，先是擔心起自己的五兒安危，又想到自己親手締造的朝堂居然有了居心叵測之人。國家安定不久，難道又要戰火紛飛了嗎。
“淵兒，你可要守住雍關啊。”
林驍望向南方，低聲說著。
雍關內。
夜幕低垂，此時觀看完關內輜重的林淵心情稍微舒暢了一些。
關內輜重充足，糧草也順利運送進來。
看著自家大王好似並不擔心明日的戰事，甚至還有些不為所動，郭通皺眉說道。
“大王，戰事豈非兒戲，這……”
“好了好了，在軍中不必叫我大王，隨意稱呼就行。”
沒等郭通把話說完林淵就打斷了他。
眼看郭通又要開口，林淵索性招呼幾人在營火旁坐下。
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似乎都心事重重一般。隨著火焰跳動，林淵開口說道。
“先前我擔心象兵來勢兇猛，又仗著皮糙肉厚，我軍交鋒定會吃虧。”
“但這場硬仗非打不可。”
“身居高位，便不能體恤下面百姓將士們的苦楚，那拓蒼城內有兩萬軍民，他們都還在死守，我等豈能放棄？”
“死守數十日也未開城投敵，身為大漢的臣民，他們做到了盡忠報國。”
“一個王朝的支撐是臣民百姓，失了民心，便再無任何迴轉的餘地。”
“我大漢的子民，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林淵抬手往火堆裡添了些柴火，火光頓時亮了幾分。一旁的趙勇勝幾人聽完林淵的一席話，臉色變得堅毅起來。
“好一個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大王有此一片赤誠之心，大漢何嘗不興。”
“哈哈哈，哥哥好生的忠義！俺李泰今後全憑哥哥調遣。”
圍坐在一旁的郭通三人，一人一句的說著，劉謀心中也暗自震驚，自家的大王果真德才兼備。當初在賓陽縣時，便知曉沒有跟錯人。
林淵忽的被李泰叫為哥哥，只覺得有些不適應，不過也並未表露。
郭通此時對林淵的印象頗有改觀，當初出京看著林淵吊兒郎當的樣子，只覺得是一場護送皇子就藩的糟心差事。
沒想到這一路走來，看見林淵並未在州府聲色犬馬，荒淫度日。而是直奔前線，對待貪官汙吏也毫不留情。
忽然覺得林淵似乎不像是世人所傳的那麼簡單平常。
“明日頭陣郭通作前鋒率重騎衝殺。”
“勇勝，你帶領關內輕騎在左右側翼接替破敵。”
“李泰，你領一萬步兵，在陣中守候，待騎兵破了敵陣，便立刻衝擊敵軍。”
“劉謀，你帶五千弓弩手壓住陣腳。”
林淵胸有成竹的部署完後，起身拍了拍手。
“至於象兵，我自有辦法應對。”
“先去歇息吧。”
林淵吩咐完後，幾人拱手領命接連回了軍帳中。
林淵又對著劉謀付耳又說了幾句話後，劉謀在夜色下匆匆離去。
林淵痴痴的看著天空，本以為是場歡喜藩王，沒想到一到滇州便遇上這等戰事。
拓蒼城的事被人隱瞞了足有十日，自己剛到滇州就藩，奉命平亂，誰知道這場所謂的“戰亂”竟是如此大的體量。
林淵不由的苦笑起來，不管幕後是誰在操縱，針對的目標定然是他。看來，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似乎並不會好過啊。
所幸，這個朝代的發展還算不錯。鐵器還算充沛。自己的便宜老爹好歹也算是個明君，漢朝的國力顯著。
想到這裡，林淵長呼一口氣。
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留下來。
第二日，隨著朝霞漸顯，關內守軍逐漸的忙碌起來。
郭通領了一萬重騎兵，此時正帶著虎賁營在關前分化兵馬。
整整一萬的重騎，這給了林淵莫大的底氣。自開國以來便在御林軍中的虎賁營，果然兵強馬壯。
看著林淵到了，幾位將領紛紛催馬到近前。
“將軍，都已經準備好了，出發吧。”
趙勇勝手下輕騎皆是身穿皮甲，腰挎砍刀，手持長戟，整裝待發的列隊在關前。
那李泰只披了件薄鐵甲，手握著把描金巨斧，吵吵嚷嚷的催促出發。
林淵看著這兵勇將猛的情形，也不禁生出一股豪邁氣概來。
“全軍聽我號令！”
“隨我討賊！”
隨著林淵一聲令下，三萬餘人的大軍開始急行向著拓蒼城方向進發。
在馬上，林淵思索著兵力的分配，一萬的重騎兵，五千的輕騎，再加上五千弓弩手和一萬步兵。這樣的兵力，算是很可觀了。
“殺氣衝雲天，蹄聲震遼原。”
心中沒有任何波瀾，派了哨騎出去後，林淵跟著浩蕩的軍伍急急的跑起馬來。
離著拓蒼城外近一百里的土坡上。
卡口內。
與其說是一個關卡口，不如說是一個簡陋的樓寨。
木樓前搭建了一座哨塔，又擺了幾處拒馬架，便無其他。
數百蠻兵在寨內兩勢擺開，中間一位蠻將穿著豹皮護甲，腰上紮了條黃麻布帶，正仔細的擦拭手中的彎刀。
“洞主，聽說漢朝派了位皇子來當藩王平亂，近些日子差不多已經到了雍關，我們要不要讓大首領再加派人馬過來？”
站在一旁的一個蠻兵出聲問詢著那蠻將。
“是哪一位皇子來滇州就藩？”
“是五皇子，聽說，叫什麼林淵。”
“聽都沒聽過。”
“我看這漢朝老兒老糊塗了，派自己的傻兒子來送死。”
“不必請援了，一個廢物藩王而已。”
“他要是敢來，我木狼倒是很樂意取他這份天大的軍功，壯我天狼部落聲勢。”
這蠻將木狼乃是安南天狼部落的三把手，此次被大首領所鼓動，跟著自己的大哥和二哥舉部來到了這。
聽了手下稟報的訊息，木狼眼中泛出貪婪的精光，追逐權力和金錢的慾望驅使他走到這裡。為了部落的強盛，他可以不擇手段。
“拓蒼城那邊有訊息嗎？”
木狼突然開口詢問起身邊人。
“大首領剛才又令其餘幾個洞主部落發起了攻城，這拓蒼城當真的厚實，不過，最多再有一日，必能破開。”
木狼有些沉默，僅此一城便打了半月。倘若不是大首領那邊事先有所預謀，真不知道何時能打破滇州七郡。
先前木狼深信不疑的認為取下滇州易如反掌，在措手不及加上裡應外合的情況下，再不濟也能快速攻下幾郡。
雖然不知道大首領用什麼籌碼與那神秘力量謀合的，但是他知道，取下了拓蒼城就代表啃下了滇州最硬的一塊骨頭。
只要他們攻下了滇州，北邊的匈奴自然也會舉兵入侵。
顧前不顧後的局面開啟了，漢朝只會被他們一點一點吞噬殆盡。
想到這裡，木狼不由得笑了起來。
拓蒼城。
城牆下的壕溝內已經填滿了死屍，有蠻兵也有守軍。
扎滿斷箭的伏屍，一層又一層的堆積在城頭下。
城牆體上沒有一處完好所在，這雄關巨城好似已經快被投石車打的千瘡百孔。
血跡斑斑的城牆上駐刀站立著一位老將。
鐵鎧上的血跡有些已經發黑了，疲態的臉上彷彿透露著最後的一絲堅毅，兩鬢的銀絲隨著腥風飄散。
今天是守城的第幾天，他快要記不清楚了，只知道原先城內的四萬守軍，現在已經剩下不到一萬人。
城內的輜重糧草，也要消耗殆盡了。這幾日，幾乎快要到了殺馬果腹的境地。
遲遲不見援軍，他似乎已經想到了發生了什麼事。
先前來勸降的蠻人不知道被他砍了多少個了，許諾的那些豐厚的獎賞爵位在他看來不過是浮沫泡影般。
戍邊四十載，陳嵩此刻執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並非是害怕，而是一種動怒。
動怒的蠻兵以下犯上刀兵四起。
也動怒朝中有了豺狼之心的狗夫。
“敵襲！”
城牆上的副都尉拉滿了弓，吼聲如雷。話音未落，一支箭矢便帶著衝力貫穿了胸膛，屍體高高從城牆載落。
屍體摔得粉碎，手裡緊握的弓摔斷為兩截也不曾放開。
“曾想高祖昔年，五十萬虎士北破匈奴，南滅百越，梟首千里，伏屍百萬。”
“蠻兵無不聞風喪膽！”
“此番南蠻來犯，豈能被世人恥笑我等無勇？！”
八千守軍似被老將軍的豪情感染，一時悲壯怒吼道。
“若有存者，切記吾等威名。”
“大漢關軍第二營，魁山營！”
聲音隨著風飄散，炸響在城樓之上。
“殺敵！”
一陣陣吶喊聲四處傳來，城內的百姓也被鼓舞起來，青壯些的也衝上了城牆，拿了刀盾站在齒牆之後。
還未半晌，蠻兵推了雲梯搭上了城牆，但守城所用的火油、擂石一類的輜重，早已殆盡。
“放狼牙拍！”
陳嵩拔出了刀，砍翻了一個爬上城垛的蠻兵，怒喝著道。
幾乎是同時，厚重的木板帶著一股勁風沉沉的拍向了梯上的蠻兵，佈滿鐵釘的狼牙拍來得極猛。
只聽得骨肉碎裂的聲音，留下的，只有城牆上帶著碎肉的血印。
守城的器械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座狼牙拍以外，其餘的器械都被打得一乾二淨。
前些日子，沒了鐵水火油這類東西，被逼得緊了只能讓民婦燒了開水用來防守爬城蠻兵。
“別亂！先殺梯子上的敵人！”
陳嵩緊繃著臉，提刀砍翻兩名已經攀上齒牆的蠻兵怒吼道。
“弓弩手！”
眼看蠻子的步兵又圍靠了上來，陳嵩急命弓弩手攢射。
一波箭矢剛射出，城下蠻兵減緩了進攻速度，卻忽的發出一聲震天巨響。
轟隆！
炸雷般的聲音從城牆上傳來。
“掩身！是火崩石！”
語音剛落，一顆崩石夾雜著勁風，狠狠得落在了城關之上。幾名來不及跑的弩手，被石頭崩到，立時化為了一團血雨。
陳嵩逐漸眼神暗淡下來，他知道蠻兵的輜重很足，如此兇猛的攻擊，他們已經頂住了不知道多少波了。
有些被亂石炸得血肉模糊計程車卒，痛苦的嚎啕著。不少百姓民夫，被嚇得癱軟在地，又咳又嘔。
絕望席捲了整個拓蒼城。
火煙中，陳嵩站起了身子，立在滿目瘡痍的的城頭上。
透過黑蟻般的敵群，看向雍關的方向。
似乎瞭然到了結局般。
不由得狂笑起來。
“老夫年逾六旬，尚且能夠上陣殺敵。”
“鬢微霜，又何妨？”
“虎威猶在，何曾懼豺狼？”
“兒郎們！如今蠻狗叩關，豈能讓天下人笑我大漢無勇？”
“且看我大漢軍威！”
“願隨老將軍赴死！”
一時間，悲壯的怒吼迴盪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