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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蓁灼回到寢殿的時候，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負手傲然挺立，金冠玉帶，龍袍加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氣。
“你怎麼在這？”
她剛才跟蘇德全說的那句叫他自己來見她的話，是氣話更是假話，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死皮白臉的來了。
不對，蘇德全前往正德殿的路程比自己回華清宮的還要遠。
他不可能這麼快就來了，除非，他早就在這裡等了。
“我知道你不會去正德殿見我的，所以我就來了。”
武帝轉過身來，一臉笑意好似驕陽，奈何佳人還是冷若冰霜，只得尷尬的收斂起自己的笑容。
他約莫大四十歲的年紀，劍眉斜飛入鬢，雙目好似幽潭，深沉卻散發著凌厲的光芒，鼻樑挺直，薄唇微抿，舉手投足都流露出渾然天成叫人難以抗拒的帝王魄力與魅力。
雖然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但還是見微知著看得出年少時的風采，可想而知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溫潤俊逸的男子。
楊蓁灼也懶得搭理他，直接略過他走向自己寢殿的屏風後面，脫掉自己的上袍，再換上一件舒適的外衣，“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還眼巴巴的過來，可當真是要臉啊！”
“不要臉總比沒有妻子好啊，是不是？”武帝開懷一笑，近乎嬉皮笑臉的討好道。
再說了，當年若不是他不要臉的死纏爛打，也不可能將她給追到手，可見這有的時候啊，還是該不要臉些好。
而如今，如果不是他足夠不要臉的話，那他們倆就真的是死生不見了......
“我可不是你的妻子，你的正牌妻子還在坤寧宮呢。”
楊蓁灼沒好氣的回道，說到這個就更來氣了，奪了他們楊家的天下，卻連個後位都不願給她，還說愛她？當真是可笑！
“我可是聽說她今晚好像遇刺了還受傷了，你還不去看她？你還不去照顧她？還有這閒情逸致來我這裡來找罵？”
“這樣啊，那蓁兒，我先去瞧瞧她的傷勢稍後再來看你，我先走了啊，我真走了啊......”武帝一腳踏出宮殿門檻，佯裝轉身要離開的樣子。
也就在楊蓁灼面前，他還能保持著這種‘不要臉’的狀態，平日在百官面前他可是神情肅穆，這臉繃直得就像是雕塑一般。
“李二，你個混蛋！”
正在收拾著裝的楊蓁灼氣得轉過身來，將那脫下的外袍揉成一團球，惡狠狠的砸向他，生氣的聲音裡還彷彿帶了點撒嬌的韻味。
武帝聽得骨頭酥麻酥麻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陣奸計得逞的小竊喜，他本就是草莽出身，自有一股難掩的市井痞氣。
他轉過頭回過身來，走近她忍不住拿起她的衣袍聞了聞，瞬間清香撲鼻，心曠神怡。
“喲，好大一股醋味啊，我的蓁兒這是吃醋了嗎？這是不是說明你的心裡還是有我的存在呢？我是該開心呢還是該慶幸呢？哈哈！”
楊蓁灼走過來一把奪過他手上的外袍，反手一撕，那外袍已成裂帛，然後憤然的扔在地板上，再狠厲的踩上一腳，面露兇光，好似在宣誓著要與他割袍斷義。
這外袍是被他看一眼她都嫌髒，更何況還摸了？
“有你？我心裡當然有你！我恨不得飲汝之血啖汝之肉，恨不得將你抽筋剝肉挫骨揚灰。”
這巨大的反轉讓武帝一下子笑意頓收，心中一片黯然，“蓁兒，你還是這般恨我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為何還是放不下.......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難道你都視若無睹置若罔聞嗎，難道你心中對我......就沒有一點點愛意？”
“愛你？你哪裡來的臉跟我提愛這個字的，我是該愛你殺我滿門，屠我全族，奪我楊氏江山呢？
還是該愛你欺騙我感情傷害我身心，甚至......毀我清白將我永遠的囚禁在這紫禁城呢？”
楊蓁灼不吐不快，盡情發洩著自己心中的不滿與憋屈，彷彿洶湧澎湃的洪水一下子有了發洩的缺口。
“我就不明白了，你與我隔著血海深仇，你是哪來的臉面和勇氣將我留在你身邊的？你就不怕我午夜夢迴，提劍去取你的項上人頭嗎？”
武帝心中大為悲痛，嘴上還是倔強的回道，“因為我愛你，比起你恨我怨我，我更怕午夜夢迴尋不到你的身影感受不到你的氣息，所以我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哪怕知道你的心裡再恨我……”
幾乎是肯定的語氣，“我不怕你殺我，因為我知道你也愛我，所以你不會這麼做！我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我！”
“如果你不愛我的話，我們又怎麼會有君琢這個孩子，你可知道，他出生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心裡有多慶幸，因為有了他，你就有了理由留在我身邊了，你......”
“你看我會不會這麼做！”
在他說話間，楊蓁灼已快步走到他面前，將手中的利劍狠狠刺入他的左肩，然後駐足，眼含悲憤，咬牙切齒，一言不發。
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鮮血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他們面對著面相隔不過兩尺，卻是咫尺天涯。
他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那雙令他心動心碎的眼睛，那雙他無法再讓她起任何波瀾的眼睛，還有那顆他怎麼捂也熱不起來的心。
轉念微微一笑，好在這次刺的是肩膀，而不是胸膛，該說她的劍法有進步呢？還是該說兩人的感情有所進展呢？
武帝還是倔強的溫柔的說出那句，“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楊蓁灼心中大慟，猶如萬箭穿心，猶如萬蟻噬心，她的手顫得厲害，抖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利刃。
心中有一團溫暖的火焰燃起，語氣卻還是異常冰冷，“你為何不躲？”
她方才若是再狠心一點，他就死了，可是她始終狠心不起來，無論過去，亦是當下。
“我不躲，我若躲了，你就不會站在這裡好好聽我講話了。”
武帝幽深的眼眸死死的盯著她，眸裡的深情扣動著她的心絃，如海水般將她淹沒直至窒息。
腰間驟然一緊，他伸臂欲將她攬入懷裡，楊蓁灼察覺到他的意圖，逃也似的後退了三步。
武帝見她退後也不再勉強，也不顧及自己君王的形象癱坐在地板上，咬著牙撕下左手邊的衣袖，自顧自的包紮起來，也自怨自艾的說了起來，“哎呀，現在都只能自己包紮了，蓁兒也不管我了，我真成了個孤家寡人了。”
楊蓁灼忍住唇角的笑意，本想開口提醒他‘寒夜霜重，地上陰冷，小心著涼，保重身子’這些話。
可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換上了一句，“你那血漬可不要把我這地板給弄髒了，這大晚上的，我看了都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