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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階……大儒！
季巖一顆心沉到谷底。
他萬萬沒想到，這樣的大佬都驚動了。
驚動了也就罷了，還親自來法場。
當瞥到劉洵嘴角那劫後餘生的笑容，他立刻便確定了。
韓承德便是為劉洵而來。
往日裡碰到這樣的大佬，他都是明哲保身的。
雖然韓承德沒有任何官職在身，但是光以他的修為而論就沒有人敢小瞧他。
加上此人在官場浸淫多年，無數門生故隸遍佈大秦。
劉洵一個二階，就有一個三品大員的弟子。
誰敢想象，一個三階大儒背後到底有什麼人？
這樣的人物，哪是他一個小小的六品官敢招惹了。
可是這一次，他卻不想退讓。
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死之前起碼為百姓做點事情。
“韓大儒，劉洵一應罪行都已經記錄在案，這是案卷，二十三樁罪行，人證物證都有，證據鏈也都完整無疑，該是死罪！”
季巖看似恭敬，可是話裡卻沒有絲毫服軟的意思。
王夜也暗暗讚歎。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這個大理寺丞真不錯。
韓承德只是掃了一眼便看個大概，不過看完之後，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假的，連劉洵的口供都沒有，全是偽證！”
劉洵聽到此言，終於舒了一口氣。
小命這下保住了。
他當然不可能承認那些事情。
按理說，如此完備的證據鏈，有沒有他的口供都不重要。
若是韓承德胡攪蠻纏的話，卻也算得上一個突破口。
他的地位擺在那裡。
不是疑點也是疑點。
“韓大儒，您越界了！”季巖語氣硬了起來，“堂堂大儒卻如此胡攪蠻纏，有失您的身份！”
“哦？你一個小小的寺丞也質問起我來了？那我問你這麼多證據，是如何一晚蒐集完全的？這不是偽證是什麼？要說證據，我也有！”
說罷，韓承德拍拍手，一群人突然從後面衝了上來。
這些人一身粗布衣服，頭髮也雜亂無章，不少人腳下的草鞋都已經爛了，露出來鮮血淋漓的腳底。
相比之下，韓承德就光鮮無比，身上是綾羅綢緞，腳下踩的是不著汙漬的零陵鞋。
這雙鞋，僅僅是製作便需要半年時間，一隻鞋子，便足夠四口之家十年的用度花銷。
他們一出現，就朝著韓承德跪下了，一邊跪，一邊嘴裡還在不斷嚷嚷。
“老太爺冤啊，他可是個大善人，前幾天還給我們免了地租！”
“是啊是啊，明知道我們吃不起飯，還特意借貸給我，我可是承了老太爺的情啊！”
“若不是老太爺，我去年就餓死了，這些狗官自己貪贓枉法，反過來汙衊我們老太爺！”
……
這些人無一不是真情實感。
他們粗糙的面龐，粗壯的手指，還有那破布衣服，都說明他們也是百姓。
季巖肉眼可見的慌亂。
怎麼會呢？
這些人說的難道是真的？
劉洵是個好人？
他看向王夜，眼眸中帶著一絲迷茫。
王夜沒有說話，只是示意他仔細檢視案卷。
案卷中分明就有一條。
私洩洪水，淹沒百姓田地，然後以一成的價格收購。
那些百姓為了活命，只能賣田，然後成為劉家的佃戶。
自此，七成歸劉府，三成歸自己，同時還要承擔沉重的課稅。
當有人活不下去的時候，劉府就從那七成當中抽出一成施粥。
要知道，這一成本來就是他們的勞動成果，最後這些人還要對劉洵感恩戴德。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恨！
這些人的情感是真的，只是被人騙了而已。
為了讓這些人看起來更慘一些，韓承德特意沒有給他們任何幫助。
一路幾十公里，這些人的腳磨得鮮血淋漓，也只有這樣，讓他們的話更加可信，也更加驚心動魄。
很顯然，他成功了。
不少捉刀人就被忽悠了。
許多人開始用懷疑的眼光看向大理寺丞和王夜。
大理寺丞連忙大喊：“不要被他騙了，這劉洵惡貫滿盈，一樁樁一件件，皆有實證！”
那些百姓卻完全不聽這些。
對於官府，他們沒有絲毫信任。
看著大理寺丞便破口大罵。
“狗官！”
“你胡說！”
“老太爺是好人！”
“就是你們這種狗官太多了，才使得我們的日子這麼難過！”
……
明明他們只有幾十人，卻掀起了巨大的聲勢。
人群中，還有不少人為之吶喊。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顯然要比大理寺丞要更加可信。
周圍站著的捉刀人遲疑之間，也不知道該幹嘛了？
能夠堅守本心這麼久，他們當然不願意助紂為虐。
若不是王夜斬殺秦無炎帶來的一點威信，他們說不定都要罷工了。
韓承德面露冷笑，輕捋鬍鬚，勝券已然在握。
劉洵更是心裡怒贊。
不愧是大儒，一手四兩撥千斤，使得是爐火純青。
僅僅靠幾個賤民就反轉了局面。
“無恥！”
年輕書辦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罵出聲來。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不惑境的大儒，萬人敬仰的大儒，居然會使用這等骯髒的手段。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為大儒。
若不是顧忌自己身份，他恨不得衝上去往那張老臉上抽個幾巴掌。
季巖茫然了。
明明證據是真的，惡行也是真的，可韓承德卻憑著區區幾句話，便顛倒了黑白。
這種情況下，連百姓都開始懷疑他們了，殺了劉洵又有什麼意義呢？
殺這些人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百姓嗎？
他看向王夜。
這個只有區區十六歲的少年。
從對方的眼中，他居然沒有看到一絲懷疑。
對方比他想象中的堅定得多。
王夜確實沒有任何動搖。
韓承德的手段，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確實很出彩。
一時間造成如此大的聲勢和影響力，一是靠著這些人的本色演出，肉眼看去，實在是太慘了，二是靠著有數百人在後面搖旗吶喊，那些人，看起來是某些府邸的家丁，僕人，大多數的人，其實被裹脅了。
沉默的大多數，才是現實。
相比於前世的網路噴子，這手段就完全不夠看了。
爭辯也好，反駁也好，這些他都不屑於做。
韓承德這樣的人，靠說肯定是沒用的。
對方既然能胡攪蠻纏一次，就能胡攪蠻纏兩次。
剎那間！
刀光一閃！
隨著溫熱的氣血融入身體，一顆頭顱重重地落在地上。
頭顱落地的時候，那張老臉上的笑容，還在！
劉洵！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