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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的晚膳，確實十分豐盛。
兩葷四素，有湯有糕點還有餛飩。
顧成歡作為顧府主人，用膳自然坐在主位。
下人端著盆子，等著顧成歡淨手，還有兩個丫鬟被留在一側，準備為兩人佈菜。
“秦少主坐吧，”顧成歡手上端著一杯冒煙的茶，抬眸看他，“不必拘束。”
秦雁深吸一口氣，還是有些不自然。
顧成歡隨意撐著半邊側臉，墨髮在燭光下如瀑布般散發著光滑，只輕輕地睨他一眼，便將秦雁的心蕩得不停擺。
秦雁呆呆地看著他，也不吃東西。
“秦少主？”
顧成歡眉頭微蹙，“失禮的事情，望秦少主少做。這裡是大瓷，不是北玄。”
聞聽此言，秦雁才回過神來，沉默著拿起筷子，一筷子夾走了面前碟子裡所有的吃食。
顧成歡面色一僵，“秦少主，那是我的盤子。”
秦雁一愣，目光落到站在桌旁夾著菜剛要放到瓷盤裡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臉通紅，望著秦雁的眼神裡滿是震驚。
秦雁“......”
“這......”
“素凝只是將我的瓷盤稍稍挪了位置，想夾那道帶著菜汁的菜，沒想到秦少主這麼喜歡，素凝，將那盤菜挪到秦少主面前。”顧成歡淡淡開口。
素凝：“是。”
秦雁緊張道：“抱歉顧大人......”
“秦少主看上去臉色很不好，”顧成歡慢慢道，“顧府招待不周？”
秦雁：“沒沒有...”
“那是菜餚不合胃口？”
“不是...”
顧成歡倏地冷下臉，“那便是秦少主看我不舒服，不願與我在一桌用膳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但吐字清晰，聽得秦雁一陣急躁。
“顧大人！”秦雁忽然起身，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我我能和你一起吃飯我很高興，但是...但是！”
顧成歡：“但是什麼？”
“但是我我我我...”秦雁緊緊盯著顧成歡，想說的話憋在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憋得自己臉越來越紅。
“秦少主來顧府若是為了昌和公主，我自當盡心招待，”顧成歡從容地夾起一塊兒萵筍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嚼了起來，直到嚥下去之後，才開口。
“若是秦少主是為了在下，便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秦雁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顧大人多慮了。” 他說的很慢，音色拖得有點兒長。
顧成歡：“既然如此，吃飯吧。”
氣氛僵住。
好半晌，看著秦雁放鬆下來，將桌上的菜幾乎吃了個乾淨之後，顧成歡才開口，“昌和公主這件事......”
秦雁接過下人遞上的巾帕，在嘴上擦了擦，聽到顧成歡的話卻忽然眯起眼睛笑起來，“顧大人這般不願昌和公主嫁來北玄，那是不是隻要此事作廢，顧大人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顧成歡神情溫和，嘴角則揚起，“那恐怕要讓秦少主失望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慢吞吞地道：“若是需要犧牲自己才能達到的話...我還不是那般無私的人。”
秦雁眼睛一亮，“顧大人的性子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所以說說你的條件吧秦少主。究竟怎樣，你才願正式與我商議此事。”顧成歡懶得與他說些有的沒的，乾脆開門見山，“你若是沒有做好準備，是不會來顧府的。”
秦雁看著他，目光慢慢灼熱起來。他微微傾身，注視著他的眼睛，突然笑了。
“我要你——”
顧成歡眼神一凜。
“我要你陪我在京都到處逛逛，”顧成歡那一瞬間的眼神變化被秦雁捕捉了個正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笑吟吟地繼續說，“顧大人，我初來大瓷，對京都當真是完全不熟。”
“而你作為大瓷現下百官之首，自然有招待外臣的義務。是吧是吧！”
顧成歡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卻依舊是溫潤的笑意，“那是自然，我義不容辭 。”
秦雁忽地一伸手將下人懷中抱著的狐裘扯到自己懷裡，在顧成歡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唰拉一下披到了他肩上。
“秦少主...”顧成歡咬牙切齒，“不必與下人搶著做這種事吧？”
秦雁眼角泛紅，像是祈求般地望著他，“我就是怕你冷......”
顧成歡“......”
又擺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到嘴邊的話一下子沒說出口。
“嘿嘿，”秦雁當著眾下人的面，手指在狐裘的繫帶上捏來捏去，“那便說定了！明日我來接顧大人！”
顧成歡認命地吸了口氣，疲憊地道：“倒也不必，顧府的馬車想必比秦少主的要豪華的多得多。”
“那顧大人來接我~”秦雁得寸進尺，指尖不捨地在繫帶上轉了幾圈才鬆開，“我等著哦！”
顧成歡“......”
還真是小孩子，又幼稚又天真。
兩國聯姻這件事竟然都能這麼輕易讓步。
不過是陪他在京都逛逛，無傷大雅，況且他說的也對，這本就是他該做的。
若是這樣便能讓聯姻失敗，他倒也能接受。
只是...
顧成歡隨意瞟了秦雁一眼，望見他亮晶晶澄澈的眼眸，心內嘆了口氣。
這種年輕的孩子，情意來的不但快還衝動。
最重要的，是執著。
他的話說的已經夠直接夠明顯了，秦雁依舊不管不顧，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這一點和顧府的那隻大黃狗更像了。
大黃喜歡什麼玩具，便是繞著整個京都跑好幾圈都要找到。
這副纏人的模樣...有些煩。
“顧大人在想什麼呢？”秦雁拄著下巴笑盈盈看他。
“沒想什麼。”顧成歡道。
秦雁啊了一聲，忽地一臉憧憬地說：“若是能和顧大人一起賞雪賞月，或者去湖邊，或者去燈會，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不好意思，我身子不好，不宜在外面做過多停留。”
一句話，將秦雁的所有憧憬全部擊碎，顧成歡愈加不耐煩地嗤笑一聲，“來人，送客！”
秦雁怔住，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大眼睛竟慢慢泛了紅，好像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似的。
顧成歡則別過頭，避開他溼漉漉的視線。
下人們：“是，秦少主請吧。”
秦雁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對待，委屈的低下頭，回過身，一句話沒說，一溜煙跑出了房間。
顧成歡淡淡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暗暗鬆了口氣。
就該這樣。
隨後，顧豫邁步進來，小跑到顧成歡身邊，滿臉驚悚地說：“大人！那秦少主好像被您說哭了，出去的時候還在抹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