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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韓穆起床，吃了頓簡單的早餐後就出了門。
他留心了一下，莊易的車沒有出現在停車位上，估計是已經走了，於是他便收回目光，沒再多想，吸了口空氣給自己提振心情，準備打起精神上班。
然而接下來的一週，他都沒有見到莊易，也沒有收到莊易的任何訊息。
哪怕是偶發性事件，兩人住得這麼近，或早或晚，哪怕是停車的時候，總該有那麼一次打個照面。
然而什麼都沒有，莊易彷彿人間蒸發。
這突然的變化讓韓穆感覺不太適應，就好像一個整天在你眼前晃悠的小東西突然消失了，你總得好奇它去了哪裡。
韓穆一拍腦門，回想起莊易上次說的，不再惦記他了。
他原以為莊小妖精只是口嗨，接下來反而會更加猛烈地纏著他，沒想到小妖精卻偃旗息鼓了。
沒有每天雷打不動的早晚安，沒有早餐投餵，沒有經常巧遇一般地下班接送。
韓穆本該覺得生活恢復正常節奏而很開心，然而他卻意外地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這不正常。
冷靜下來，他又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了，現在莊易不撩撥他，他應該覺得慶幸才是。
但心裡還是覺得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上完下午的課之後，韓穆接到了姑姑的電話。
姑姑在那頭問他：“你今天有空嗎？我正好在商場遇到閔珍了，順便在咖啡廳聊了一會兒，你要是現在過來，咱們就一起吃個飯。”
聽到閔珍，韓穆微微擰眉。
上次他和閔珍約會，中途碰上了莊易，結果他心思就被攪亂了。
後來閔珍回去，兩人就沒了下文，而且他心裡覺得，閔珍對他的印象應該也變差了一些。
想著，韓穆搪塞道：“就不去了吧，我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啊，”姑姑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遺憾，“我是偷偷出來給你打電話的，她聽不到，你告訴我哪裡不合適嘛？”
韓穆沉默了片刻：“我對她沒有感覺，沒有衝動，也沒有想和她消磨時間的念頭。”
姑姑一下子被韓穆這番繞口的話給逗笑了。
“我可說不過你，那你要實在沒看上，這個就算了，之後遇到合適的我再給你撮合。”
韓穆嘆了口氣，想拒絕姑姑的一片好心，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姑姑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亮亮現在應該在你學校附近，說是要去圖書館看書來著，我估計得晚點才能回去，你一會兒有空和他一起去吃個飯吧。”
何雨亮？
韓穆看了下手錶，隨即道：“嗯，那我打他電話。”
掛了姑姑的電話之後，韓穆就給何雨亮打了過去。
然而手機那頭卻一直不接聽，他只好又發了兩條微信過去。
韓穆有些疑惑，鬼使神差地點開了朋友圈。
最上面的那一條，是一個影片，點開一看，昏暗的酒吧裡燈光彷彿射線耗子一般亂竄，而何雨亮站在影片的中央，在周圍觀眾的歡呼聲中仰著頭表演對瓶吹酒。
這要是在圖書館，那就見了鬼了。
韓穆冷笑一聲，但思來想去，不打算打草驚蛇。
他冷靜分析了一下，這條動態應該是分類可見的，何雨亮大概是忘記了把他加入某個分類，所以他能看到何雨亮過往的全部朋友圈，少年心事一覽無遺。
所以跟親媽撒謊去圖書館，實際上去了酒吧？孩子就是孩子，剛過完成人禮，叛逆也要昭告天下，還把定位明晃晃地掛在了上面。當然這肯定是僅限個別好友可見。
韓穆開車，把定位定在赫茲酒吧，十分鐘就到了。
一推開門，酒吧內鬧哄哄的氣氛讓人眩暈，酒精混合著濃稠甜膩的味道充斥著鼻腔，他下意識地就皺起了眉。
而下一秒，他就更加意識到了不對。
因為在他進來的一瞬間，一個燙著捲毛，嘴上塗著粉色唇釉的漂亮男孩就湊了上來：“帥哥第一次來嗎？喜歡喝什麼酒？我請你吧。”
“我……”韓穆頓時有些無措，帶著探究的目光在酒吧裡面的人群中流連了一下，才發現這裡幾乎全部都是男人。
而且是形形色色，五顏六色的男人。
他的用詞有些不精準，或者說是因為對這個人群的敏感度不夠，所以在察覺到異常後才發現這是個gay吧。
韓穆後悔踏進來了。
“不，不用了。”他搖搖頭，避開了捲毛男孩，徑直往裡走。
酒吧裡面的氣溫更高了一些，光影交錯幾乎讓人看不清路，他儘量沿著腳下地板的燈帶往前走，一邊眯起眼讓視線更銳利一些。
他尋找何雨亮找了半天，結果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個身影。
而這個修長的身影似乎沒看到他似的，只緊繃著下巴線條往裡面走，眼神不同往常那般溫柔撩人，反而冷硬嚴肅。
這個人毫無疑問是莊易。
真是稀奇，他在這裡幾乎人都看不清，卻意外地在第一時間認出了莊易。
韓穆愣住，而莊易卻和他擦肩而過，直奔角落的卡座。
那是何雨亮的位置。
“何雨亮。”莊易聲音彷彿摻了冰，“你在做什麼？”
不知不覺間，韓穆也走了過去，只不過他並沒有直接上前，反倒是站在莊易斜後方，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兩人。
何雨亮迷濛著眼，劉海散亂地耷拉在額頭上，在看到莊易的時候他眼神微微亮了一下：“莊易哥，你來接我了。”
他站起身，已經長大的男孩身高腿長面容俊秀，可終歸還是透著一絲孩子氣，帶著固執和衝動，伸手過去。
“你看，我自己一個人也能來gay吧，我向你證明了呀，你跟我在一起嘛。”
何雨亮一邊笑嘻嘻地說著，一邊把兩條胳膊搭到莊易肩膀上。
莊易冷著臉扶著他：“小孩兒，我不想把話說太難聽，但我和你不可能，現在我送你回家。”
何雨亮似乎聽懂了，瞬間失落起來：“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莊易似乎不想再多言，他直接架著何雨亮就要往外走，轉身的一剎那卻也看到了韓穆。
韓穆當夠了看客，此刻略顯尷尬，但也只能開口：“我來吧，我送他回家。”
莊易微怔，眼底劃過一絲尷尬，緊接著就把何雨亮交給他。
“有你送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一步。”
韓穆單手撈著何雨亮，皺眉道：“和我一起把他架出去吧，我一個人弄不動他。”
莊易猶豫了一秒：“好吧。”
隨後，二人一起把何雨亮從赫茲酒吧裡帶了出去，韓穆把他放到車上，關了車門，然後攔住準備離去的莊易。
“聊聊吧。”韓穆說。
莊易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上去心情並不好，韓穆此刻更憤怒一些，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兩人上了莊易的車，韓穆開了口。
“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不要對亮亮出手，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韓穆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所以現在，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莊易微怔，旋即冷笑一聲：“我能解釋什麼？孩子有了那樣的想法，我能控制得了？”
“你早該干預。”
“我怎麼幹預？我的性取向在他面前隱藏得很好。”
韓穆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大的氣，好像是從聽到何雨亮說喜歡莊易的那一瞬間，他就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了。
一定是因為他最擔心的事兒發生了，所以才會這樣。亮亮才十八歲，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被莊易這個同性戀掰彎了，這對姑姑來說會是怎樣的打擊。
韓穆咬了咬牙：“莊易，你什麼意思？你跟我不成，所以就去勾引我弟弟？”
此話一出，車廂內的溫度驟降，空間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都讓人揪心。
莊易那頭久久沒有回應，可他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而壓抑，讓韓穆忍不住擔憂地回了頭。
目光交匯的一瞬間，韓穆看到了莊易有些泛紅的眼睛，頓時愣了下。
“你、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啊你……”莊易不可置信地輕輕搖頭，委屈得要命。
韓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一時有些慌亂，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聞言，莊易自嘲輕笑一聲。
“回去告訴亮亮，我不會喜歡他。第二點，以後我會離你遠遠的，韓穆——”
莊易拖長了尾音，然後帶著決絕：“滾下車去，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