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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大學離家不遠，韓穆就職的第一天就受到了熱烈歡迎。
辦公室裡的幾個教授年紀都不算老，最大的宋賢也不過佔個七零後的尾巴，法語雖然晦澀難教，但大家都得與時俱進，還是年輕人更容易教年輕人。
也因此，韓穆剛一來，就因為其英俊儒雅的長相和氣質而收穫了一波豔羨的目光。
座下的年輕人都是黑髮黑眸，帶著謙虛而嚴謹的態度求學，沒有人坐姿散漫或者吹泡泡糖，這很舒服。
韓穆就在這樣的氛圍中開始並結束了他的第一堂課。
……
莊易收到了新一期的譯稿。
兩位主人公，西里爾和費恩度過了一段愉快的假期，但之後就不那麼愉快了，因為西里爾遇見了一個叫米娜的姑娘，這姑娘總粘著他，他們是一個研究小組的，研究《死海古卷》是否能成為失落文明和現代文明之間的樞紐。
與此同時，費恩受到了冷落，但他又不能表現出來。是啊，西里爾很忙，忙著做他的課題，忙著和大學裡的年輕人分享抱負，他不能總空出時間來跑到校外的這個小書店，也不會永遠對費恩親手做的書籤感興趣。
費恩就像一個孤獨的瓶子，被孤零零地放在街角的樓梯，偶爾有流浪漢經過都不會瞥他一眼。
於是莊易生氣了。
他怎麼能這樣！
微信對話中，莊易第一次在溝通裡帶上了情緒。
“他也太渣。”莊易說，“你覺得後面會怎麼發展呢？”
幾分鐘後，莊易收到了韓穆的回覆：“不知道。”
其實收到這條資訊的時候，韓穆剛下課，他本來可以秒回，但還是沉默著想了一會兒。
韓穆的翻譯其實含蓄了不少，比起最開始非常精準的翻譯，他現在甚至開始用個人的一點主觀意見去修飾這部作品。
原文裡面的西里爾甚至更操蛋一些，韓穆閱讀的時候也暗暗對他三心二意的行為嗤之以鼻，但在翻譯的時候稍微地，用了一點委婉的詞彙，以至於不讓莊易在閱讀的時候氣到跳腳。
哦，韓穆愣住，意識到原來他關懷的盡頭是莊易的情緒。但他並不覺得他有義務和莊易討論後續的故事發展，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業務範圍。
可是他還是失敗了，莊易果然生氣了。
“或許，當人們看到一段他們期待的完美故事發生了偏差，都會產生厭煩情緒。”
韓穆在心裡對自己說。
……
莊易心情不明朗，恰好這天陸揚還主動找上了他，要吃飯看電影，順帶做愛。
門鈴一響，莊易便開啟門。
陸揚走進來抱住他，低頭吻他的額頭，埋怨道：“怎麼這麼多天不聯絡我，有新歡了？”
莊易說：“我忙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
陸揚無所謂地笑了笑，脫了鞋走進他家。
莊易的家佈置的很有特色，處女座的潔癖和強迫症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果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特質，那就是整潔。
拆分來看，就是整齊和潔淨。
陸揚脫得只剩背心，其餘的東西隨手一丟，抱著莊易的腰就往床上撲，而莊易只想先給他泡點茶。
很快，陸揚的吻就落在了莊易的脖子上。
莊易的餘光掃到丟得滿地的衣褲，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場性事並不愉快。
陸揚看著莊易臉上的小陰雲，還以為以為自己今天發揮得太猛，於是低下頭去吻他的臉頰，然後心滿意足地哼著歌走進浴室，留莊易一個人坐在床上生悶氣。
實際上莊易更介意的，是陸揚肩膀上的一圈齒痕。
那不是他的，他沒有咬人的習慣，所以只能是別人的。齒痕還算新鮮，證明發生的時候是不久前。
陸揚違約了。
莊易輕笑一聲，又看著這一地的狼藉，破罐子破摔地把枕頭也往地上一丟。可三秒過後，他還是嘆了口氣，處女座的天性逼著他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疊好，他此時全身一絲不掛，但還要清理房間內的垃圾。
等陸揚出來的時候，看到他這副樣子立馬震驚道：“寶兒，你是真潔癖啊你，你就這麼嫌棄我嗎？”
莊易淡淡道：“你是不是又沒把防滑墊歸位？”
陸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料事如神哈。”
莊易搖了搖頭，就要往浴室走，陸揚卻拉住他。
“莊易，”陸揚把他拉進懷裡，抱緊，“要不咱倆一直好下去行嗎，公開的，正式的，這麼多年了，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莊易倍感詫異，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陸揚蹙眉，拿下他的手：“我剛才說的是真心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一會兒，莊易才聳下肩：“抱歉，我不想。”
因為一開始就打著“自由”旗號的單純性伴侶，就算再日久生情，對他來說也不純粹。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對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包括他的戀愛。當初找陸揚的時候兩人也是事先說好了，就單純滿足對方的性需求，彼此保持健康乾淨和安全，才能放心和對方發生性行為。
但這並不意味著戀愛，當初也說好了，假使兩人中的任何一方開始談戀愛，或者有了其他炮友，他們的性關係就必須立刻終止。
莊易不理解為什麼陸揚會突然跟他說這些，便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與此同時，他開始覺得厭煩。
陸揚有些執拗地說：“你得給我個理由。”
莊易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要理由是嗎？好，我是家裡不能染一絲灰塵，每次做之前要把衣服疊好的那類人，我受不了你每次吃完大蒜不刷牙，還有你吃完東西會直接把手往褲子上抹……”
一長串話說得他大腦有些缺氧，莊易深吸了一口氣，又道：“而且你違約了不是嗎？你之前剛跟別人做過吧？”
見陸揚臉色一變，莊易心下了然，於是總結道：“我和你，格格不入。”
莊易說完，陸揚久久地看著他，呼吸不穩，眼睛裡寫滿了不服氣。
“你很好？你一天到活在真空裡嗎？親個嘴還要我先漱口，一天不掃這破屋你就睡不著，出門還要帶消毒水，你嫌什麼都髒，還幹嘛當寵物醫生？嗯？你覺得除了我，誰願意要你？”
兩人大眼瞪小眼，寸步不讓。
原本親密的熱絡氛圍此刻蕩然無存。莊易撿起地上的衣服摔在陸揚身上：“你給我出去！”
陸揚也生氣，正打算嗆他，這時候莊易的手機響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移到手機上，莊易正要去拿，陸揚卻搶先一步抓了過來，點開那條資訊。
是韓穆發來的。
“上篇稿子有一部分翻譯錯誤，雖然不影響閱讀，但我還是改了一下重新發你。”
莊易劈手奪過手機，怒道：“你幹嘛呢！”
陸揚的臉色變得陰沉，眉頭緊鎖：“是他嗎？”
“什麼？”
“你不要我，是因為他嗎？”陸揚緊緊攥住莊易的胳膊，“上次不和我做，也是因為他給你發訊息不是嗎？莊易，你可真有意思，我們說好了如果互相有人了得提前告訴對方，你來這一出是把我當備胎嗎？”
莊易這下是真的怒了，陸揚的臆測讓他覺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這也側面證明了陸揚真的不瞭解他，他向來對感情專一，如果談戀愛了絕不會沾惹其他人。
但剛才陸揚那句“除了我誰願意要你”，已經刺激到他了。於是大腦在憤怒的刺激下，衝動且不假思索地就控制嘴巴說了一句：“對，我有他了，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行吧？”
陸揚瞪大了眼，緩了好一陣兒才說：“行，莊易你可真行，我就看看你和他能好多久！”
莊易掙脫開他的束縛，冷道：“出門的順便把垃圾帶上，謝了。”
說完，他就走回房間，把房門反鎖。
彼時，韓穆正在上課。
“在法語裡，官方語言，書面語言和口語基本上是三種語言。在座的也有選修德語的同學吧？相對於德語的四格來說，法語有六格，不過在發音上更好記一些。相對於其他印歐語系的語言來說，法語完美符合印歐語系的原則，在語法結構上精確且嚴謹。”
他轉過身，抄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短語。
“我們在進行翻譯的過程中，一般對於簡單直白的語句，比如Je t'aime. （我愛你），我們不會加上任何的修飾。但如果這句話中本身就有許多形容詞，為了能讓接收者更容易聽懂，我們通常也會用簡單直白的方式去翻譯。前提是去掉一些列形容詞後，這段話的力度不減。”
緊接著他又在黑板上寫下一串長句。
“Tu es la plus belle rencontre de ma vie, la seule faiblesse de moi, je t'aime parce que j'ai besoin de toi.”
臺下鴉雀無聲，都沒辦法消化這麼大長串句子的意思。
“你是我一生中最美麗的邂逅，是我唯一的軟肋，我因需要你而愛你。”韓穆沉聲道，“即使依然是我愛你的意思，如果不能把它的意境翻譯出來，往往會造成表意不明的情況。”
……
上完課，韓穆收起書本，準備回家。
路上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他高中同學楊海打來的。楊海先是跟他寒暄了兩句，然後告訴他，下個月月初班長結婚，讓韓穆務必來參加。
韓穆看了下日程表，班長結婚那天正好是個週日，他既沒課，也沒有什麼其餘的安排，於是便順口答應了下來。
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人交疊著兩條大長腿，依靠在一輛黑色的車前，正衝著他笑。
近看，是莊易。
周圍的學生無論男女都頻頻回首看著莊易。莊易顧盼生輝，周身散發著春日裡最扣人心絃的清新之氣，彷彿他站在哪裡，哪裡便如詩如畫。
韓穆確定莊易的眼神一直鎖定在他身上後，不由得喉頭髮澀，莫名地緊張起來。但既然已經四目交接，又不能佯裝沒看到，便只好沖人家點了點頭。
“我還欠你一頓飯呢，上車吧，韓教授。”莊易衝他微微歪了下頭，並不由分說地就開啟了副駕的門，對他做出邀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