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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陽曾不止一次寫這樣類似的句子：“滾滾長江東逝水，你可知道我在易水畔為伊消得人憔悴？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日子裡今宵別夢寒，日日思君不見君，哎…如今賤妾煢煢守空房，不思量啊，自難忘。為了你，為了愛，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多少樓臺煙雨中，大浪淘盡多少夢，如今，為你。千里無雞鳴…”。
陶主任批語：妙語連珠，珠聯璧合。天然成趣，趣味脫俗。望君努力，再接再厲。
鄭陽小學時的作文總是以“雷鋒叔叔是我學習的好榜樣”為結尾。到了初三已不能討老師的歡心。窮則思變，他又結尾修正。寫“沐浴著黨的浩浩春風，勇做時代的弄潮兒，力挽乾坤宇宙。在大風大浪中堅持為人民服務的態度，直掛雲帆濟滄海，到中流擊水，會當擊水三千里！雄雞一唱天下白。”語文老師大喜過望，但沒忘狠狠地將鄭陽表揚了一番。並特別指出“雄雞一唱天下白”一句是毛主席的詞，而不是詩。
到了高中，鄭陽突有江郎才盡之感慨。先前寫文章提筆十行，不帶想象地，落筆成文！此時下筆，半年憋不出一個字。寫應試作文不同於寫小說。寫小說得心應手，思緒翻飛不斷。人物的前途命運可以隨個人的愛好喜好嗜好及當時心情而定。寫應試作文之前你不能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首要問題要考慮閱卷老師的口味，規定要你怎麼寫你就怎麼寫。創新通常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死亡。如批高考的大多數；二是重生，如韓寒。
作文課，陶主任宣佈作文題目後。鄭陽對於許瞳的不思不考，提筆就寫，很是看不慣。他寫了幾個字，許瞳已竣工交卷。看閒書了。
鄭陽是語文課代表，有權一審許瞳的作文。經常順手地在許瞳文章裡做一些小手腳。比如改他幾個錯別字——正確的字改成錯別字，讓許瞳的文章有一點缺陷美。鄭陽在作文中就表達過這種缺陷美：“君子成人之美。如玉之瑕疵讓人心生油然地憐憫與愛惜。這就是缺陷美，完美！美的悽慘，美的絕豔，美的天之國色，美的天衣無縫。美的頃刻融化萬物，如春之溫暖。有一種美，無聲無色，因破碎殘缺而完美。”鄭陽沒能將許瞳的作文破碎，不經意間讓許瞳的文章更完美。
經過時間的磨礪鍛鍊和歲月的薰陶，鄭陽的文章已爐火純青。十分討好的陶主任的眼球，不覺美滋滋地，此外他的文章常常被各個語文教研組的老師作為範文，被譽為“最正宗的文章”——這是陶主任當著所有語文教研組的老師下的批語。
鄭陽經常與同學們探討寫文章的獨家秘方，他坐在書桌上趾高氣揚地傳經誦佛道：“文章有三忌：一忌平鋪直敘。二忌敘述常事。三忌沒文采——比如你平鋪直敘說‘你吃飯了嗎?’現實主義風格，誰愛看？敘述常事，又沒文采。每一個人內心都會把自我虛擬成一位不食塵屑出淤泥不染的浩然逍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是凡人非凡人！何況老師呢。非凡人不可能對凡人凡事有濃厚興趣。否則被非凡人看透，有被淪為凡人的痛苦。只要抓住這一個我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作文不成功也成仁。所以作文中沒有‘你吃飯了嗎?’只有‘君食否？’足見水平。怎樣回答呢？你若說：‘俺吃過了，三個大饅頭，一大碗稀飯…’俗，俗！俗！！俗不可耐，通俗，通通俗！一定呀要有君子風範如是說：‘食矣，畢矣，食饅頭數為三。粥湯共食味更佳，一碗入腸情韻在。樂哉樂哉，樂不思蜀啊…’。”鄭陽見同學們人山人海的氣勢，欲罷不能。欲想舉行個演講會。定能比明星演唱還要精彩萬倍。
作文課上，陶主任大為驚駭並大跌眼鏡，除許瞳林麗以外的同學寫的全是些窮酸橫流地文言文。陶主任上學時代就厭煩文言文，自從當了老師，才知道老師們也不懂文言文，水平屬於甚差一類，一身內行功夫靠的就是手中的書本和私人參考資料。如今學生們的古文造詣幸而是皮毛。天賜良機，陶主任如魚得水，不敢評語。他看到文章比看到《詩經》還要生澀難懂痛苦。作文中千尋萬覓終尋得一白話文。不由感嘆社會主義好，白話文好。乃許瞳所寫。陶主任站在講臺上說：“我以前是提倡過寫文言文的好處，但文言文的寫作，語文教研組除本師外沒得幾個能寫好寫經典的。何況你們現在本領還不高，對於文言中一些句子尚不能厚積薄發，詞義用法尚不能駕馭。目前還不能出師，文言文的寫作，在造詣不在技藝，在人心不在人力——”他話鋒稍轉，步入實質性的批判“——這次作文得高分的很少，許瞳林麗在五十分之上，針對大多數同學們的復古現象我不想廢話連篇。望君莫犯，切切！”
課後陶主任傳授作文心法：“上終南山者必先尚有終南捷徑，何況為文之道？雕蟲小技！”他引而不發，故意到此為止。等同學們全部擁到身邊才肯把話說清楚。
陳之河似懂非懂地問：“何謂終南捷徑？您老能不能針對具體問題具體分崩離析一下呢？”
同學們陸陸續續圍了上來，慢慢地，陶主任生出許多自豪感。想我老陶雖近中年，還是那麼富有親和力。同學們的擁擠更使他的興奮達到*。
許瞳走過來，示意同學們別說話。認真聆聽真理感悟真理。
陶主任繼續：“作文關鍵是開頭和結尾，古語說，良好的開頭等於成功的一半。成功的另一半即良好的結尾，中間的文字是純粹地湊夠文字，可自由發揮。表達方式如記敘描寫說明議論抒情等必不可少，表現手法如欲揚先抑欲隱先露比興虛實象徵聯想想象等不可或缺，不厭其煩地運用一些修辭手法如排比擬比互文頂真反覆反問設問等，不會用，亂用也要用。養成這種習慣，適應這種模式，就像吃飯睡覺。古典的敘述風格，渾厚地交響樂起步，不斷地點題點題。這樣閱卷老師絕不懷疑你會跑題離題萬里了，古時文有八股。起股收股最為重！玉泉流瀉，詞清句明，乾淨利落。望君甚記！”鄭陽毫不誇張地記錄著，寫了一大張。內容純屬小說，與陶主任的談話無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