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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天朗氣清，空氣裡都帶著稻荷的味道。
葉夭夭坐在破爛的門檻上，呆滯地看著地上爬行的螞蟻。
在曬得滾燙的黃泥上，搬運著一片葉子，葉子上沾了點爛果子的甜漿。
背後的小院子裡傳來的兩位堂哥追逐打鬧的聲音，童真又快樂。
她覺得自己很是孤獨，時不時蹣跚在那掩藏在一片寂靜的深林前面的舊居。
舊居，已經是人人避諱的地方了，畢竟那裡發生的血案，是這個貧窮的葉家村，幾十年都沒聽聞過的駭人的血腥的兇殘的案件。
這裡聚集的聽說都是姓葉的，是在百年前，一支隨行的人馬來到此處，安營紮寨，就長居於此了。
平日裡，他們下地耕種，上山砍柴，婦女耕織，極少數能夠下山的。
因為，這是在半山坳，而下了山，都是陡峭得能夠直接滾下山，一直滾到山腳底的那種。
而去鎮子上的路，還得走個一個時辰。
平日裡，這三十四戶的共計一百二十人的小山村，隱藏在這貧瘠的山溝溝裡，自給自足，極少會下山。
那葉婆子已經是難得的會賺錢的人了，奈何身世不好，從更深的山溝溝裡出來，最後生了個傻子，還被傻子媳婦給弄死了。
她死之後，唯一令葉家村的村人惋惜的是，沒有路子去外面跑跑錢了。
“進來啊，糊糊做好了，快些進來，別讓大家看著，以為我不給你吃呢！你做這個鬼樣子在我門口，看著就晦氣！”大槐媳婦早先去看了葉婆子留下的那畝地之後，那金燦金燦的稻子壓低了禾稈的時候，不知道心情有多美妙了。
自己的娃兒，總算是能吃飽飯了！
可她一瞧見這才五歲的傻子留下來的妞，心裡難免動怒。
怎麼不能一下子長大啊！趕緊收拾兩件包袱，把她給賣得遠遠的才是！不對，不對，是嫁！
葉夭夭雙目無光地回頭，那脖子就像是拼接在那裡的，麻木地轉過頭來。
嚇得大槐媳婦全身一咯噔。那眼神咋這麼邪門！
“你，你該不會也是個傻的吧！”大槐媳婦那髒兮兮的手直接就掐住了她那瘦巴巴的下巴，左捏右緊的，把她的臉都弄變了形狀。
葉夭夭任由她擺弄，那與傻子娘一模一樣的眸子，讓大槐媳婦端詳了兩秒，立馬嚇得鬆了手，自己扶著門框，門框都要被她掰斷了。
眼前閃過她自己想象的，那衣衫襤褸的傻子娘，拿著大鋤頭，一下又一下地捶砸著葉婆子和葉傻子的血液橫飛，眼睛都掉了幾顆，在地上彈來彈去的模樣……轉而就變成了自己……
邪門……邪門！
“呵，呵。”她給自己找了個臺階，直接粗魯地把葉夭夭連拖帶拽地拖進了院子。
門“嘭”地給大力關上了，震得牆壁上的灰簇簇的黃泥往地上掉。
堆砌起了一層黃泥。
而髒兮兮的，似乎是幾十年都沒有擦過桌面的，結了厚厚一層黑泥的桌子上，就擺放了一個砂鍋，砂鍋裡是綠色的粥。
葉夭夭心想，先把肚子填飽了先！她才五歲，什麼金手指都沒有，走到山下，又應該何去何從？
這種彷徨，在她勺粥的時候，被葉大槐給罵了。
“傻妞！你少跟你哥哥們搶吃的！”他狠狠地罵道。
葉大爺此時才從他那間灰撲撲的房間裡走出來。葉家大房就兩間屋子，一間是小的，葉大爺住，一間就是大的，一通床，大槐夫婦帶著兩兒子一起睡。
葉夭夭聽著身側拖開椅子的聲音，看著對面那狼吞虎嚥，囫圇喝著稀粥，一人一隻雞蛋的兩堂兄。
葉大明和葉小明。
他們一邊得意地喝著，一邊護著自己的碗筷，惡狠狠的眸子盯著瘦小的葉夭夭。
她再看向葉大槐，他此時罵完了人，似乎心氣通暢了，正仰脖子喝著粥。
那滾燙的粥在他們那裡似乎就是沒有溫度的，一喉進肚。
“大伯，堂兄們有雞蛋吃，為什麼我沒有。我也從家裡帶了母雞來的。”葉夭夭梗著脖子，看著自己面前的這稀得見底的，就幾根爛葉梆子的粥，抿著唇。
大槐媳婦和葉大槐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重重地把碗放下，抽起袖子就要招呼葉夭夭。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就這麼點大，我現在掐死你都可以！你是不是忘了前幾天淹你下水的事了？你忘了也行，我現在就去搬個石頭，拿個麻袋，帶你去沉塘！”
葉大槐一站起來，那兇狠的模樣，還是把葉夭夭嚇到了，即便她是個現代人的思想，也完全招架不住這已經來到了面前的葉大槐。
他一巴掌就把葉夭夭拍了個屁墩，她整個人被扇得腦袋嗡嗡響，凳子也飛了幾米遠。
“打得好！讓這蕩婦看看家裡誰做主！”葉大明捧著碗，直接就遞給了他娘。
他娘大槐媳婦忙著給他盛粥，嘴裡嘀嘀咕咕道：“大明，咋都學了你爹那些話？”
葉大明唏噓道：“娘，你跟爹老是半夜在那裡搗騰，就一張床，又震又動又叫的，我跟小明能不知道嗎？”
大槐媳婦頓時一張臉都黑紅黑紅了，不敢看兒子，甩手就擺他面前了。
而葉夭夭的腰腹直接被那大鞋拔子狠狠地壓制在地上，感覺到自己的腰間都要被踩斷了。
好痛……好痛……
“讓你多嘴！讓你多嘴！”葉大槐直接就把她的耳朵提起來，狠狠地扇著她的臉，“以後你就記住！來了我家，我給你吃啥你就吃啥！好好幹活！少出去發騷！”
那鑽心的疼順著她的耳朵四處發散到她的四肢，那抽搐的手指，無力地向前伸著。
嘴角都流了血，臉火辣辣地疼，她看著那地上的坑坑窪窪，似乎就見著了她娘離開她那會，那毫不猶豫的背影。
婀娜，而靚麗。
她逃出去了，而她還在。
“欸，大槐，暈了噻。”葉大爺放下自己的筷子，看著地上的那一灘的葉夭夭和零星的血跡。
“大槐，夭夭剛來我們家，我們剛拿了她家的地和雞，不好這麼快就把夭夭弄成這樣，大家都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