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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紅霜去了邊境的第四天，項司羽收到了鳳家軍小隊送回來的鳳紅霜親筆信。
項司羽拿起沾了清水的筆，小心地在空白的信紙上描繪，本來無字的紙上漸漸浮現了行行娟秀的小字。
他默默讀完信上的內容，知曉了鳳紅霜的意思。
“你們可有見到將軍？她可還安好？”項司羽問鳳家軍小隊。
“將軍受了點傷，但看著無礙。”
聽到鳳紅霜沒事，他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這才放下。
他將信紙放入香爐中燃燒，紅通的火苗如同蛇信般慢慢舔舐信紙，最終燃盡。
“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們牢牢記住，將軍在邊境與草寇搏鬥，中了草寇的埋伏。草寇放火，將軍不幸身亡，屍體已由你們運回了將軍府。出了這裡，便將這個訊息散播出去。”項司羽看著香爐中嫋嫋升起的灰煙，神色嚴峻。
“遵命！”鳳家軍小隊毫不猶豫應道。
“還有，”項司羽側過臉來看他們，“去義莊找一具與將軍年紀相仿、身形相仿的屍體，燒了帶回府裡。”
“是。”
項司羽看著門外的天空出神，此時層層疊疊的雲將烈日圍住，斂去了大半日光，悄然增添了微涼。
他轉身來到書桌前，拿起筆開始草擬鳳紅霜的死訊，準備呈報給宮裡。
他心中默唸，希望將軍的計策能順利進行。
翌日，將軍府便辦起了喪禮。
府中白綢飄揚，冷風裡交織著斷斷續續的哭聲與氤氳繚繞的焚香。
歐陽瑛在靈堂哭暈了過去，陸明蝶的雙目也哭得紅腫。前來拜祭的官員唏噓，感嘆天妒紅顏。
宮裡，皇上知道鳳紅霜死訊後，表面哀傷感慨，下旨撫卹將軍府上下，還說了要擇日為鳳紅霜立碑，實則暗中派了人去將軍府附近探探虛實。
聽了探子回報將軍府喪禮上的情況後，皇上這才信了鳳紅霜確實死透了。
“周韋安，把這個訊息帶給玉顏吧，如她所願了。”探子退下後，皇上吩咐道。
“是，小人必將如實轉述。隱瀾別苑那邊……”周韋安吞吞吐吐道，抬眸看了一眼皇上，“是否也一併告知？”
自從武華殿失守，沉霖便被轉移到了隱瀾別苑，由許鄞帶著白虎軍親自看守。
皇上想了想，眼底升起的興奮情緒擴散到了雙瞳，轉而化作洶湧笑意。
“這個訊息，朕要親自告訴皇弟，親眼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周韋安低著眉，一想到鳳紅霜已死，還能借此打擊沉霖，便止不住面上的欣喜。
“擺駕，隱瀾別苑！”
此時的沉霖，絲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悠閒地坐在別苑的杏花樹下飲茶。
粉白的花瓣飄落到他的杯中，茶湯清澈澄亮，花瓣飽滿宛若一葉小舟，輕盈泊在遼闊湖面。
沉霖本是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刻，卻被門外的通報打擾了雅興。
“皇上駕到————”
沉霖站起身，掃興地輕拂去落在身上的杏花。
“皇弟真是好興致啊，這個時候還能這麼清閒地賞花品茶。”皇上邊邁著步伐走進來，邊調侃地說道。
“臣弟拜見皇兄。”沉霖敷衍地行了禮，並沒有過多理會皇上的調侃。
周韋安屁顛屁顛地給皇上搬來了座椅，服侍皇上坐下。
“不知皇兄怎麼今日有如此雅興來看臣弟？”沉霖垂著眼眸，輕言道。
“怎麼？皇兄就不能來陪你賞花品茶嗎？”皇上抬了抬手指，示意周韋安去倒茶。
周韋安來到杏花樹下的石桌前，嫻熟地衝泡茶湯。
“兄友弟恭可從來都不是皇兄擅長的。”沉霖自顧自地坐下，語氣冷淡。
“皇上，請用茶。”周韋安只給皇上倒了茶，畢恭畢敬地奉到了他面前。
皇上慢悠悠喝著茶，似乎想要吊足沉霖胃口。
“父皇沒過世前，朕作為太子，可從沒有機會能與他面對面悠閒品茶，父慈子孝。相反，皇弟你可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止母后疼愛你，連父皇也是常花時間教你寫字、騎射，喝茶賞花定也是家常便飯了。”皇上無緣無故地提起往事。
“你不知道當時朕遠遠看著你們，心裡有多嫉妒？”說到這句話，明明是埋怨，皇上的臉上卻是掛著僵硬的笑容。
他手指一鬆，茶杯落地而碎。而隨著破碎聲，他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瞳眸緊縮，目光冰冷似薄刃。
“他們那麼寵愛你，卻把朕推上了皇位，實際上只是憐憫朕！”皇上忽然聲嘶力竭地站起，“憑什麼！朕明明是天之驕子，這皇位本來就該是朕的，搞得像他們施捨一般！”
皇上的情緒驟變，嚇得周韋安悄然退後了些，不敢抬頭。
沉霖無動於衷地聽著，對他情緒的宣洩不以為然。
兒時，他記得皇兄並不會這樣癲狂地怨天尤人，而是端正斯文，做人做事都是穩重沉著，對他也並非如此怨恨妒忌。
而其實，皇兄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負面情緒，日積月累，一步一步擊潰了原本他想塑造的正面形象。
見沉霖沒有反應，皇上逐漸平復了呼吸，如同無事發生般整理了下衣袖，又恢復了笑容滿面的瘮人模樣。
“看來皇弟對朕的心事毫無興趣，這樣吧，”皇上走近沉霖，俯身看他，眼眸中映著這張令人憎恨的臉，“朕來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吧。”
沉霖抬眸看他，只覺得眼前的皇兄已然陌生。
“昨天來的訊息，”皇上附到他耳邊，輕聲說道，“鳳紅霜在邊境被草寇殺害，聽說是被活活燒死的，都燒得沒有人樣了！”他的語調帶著瘋狂的笑意，肆虐地挑釁著沉霖的底限。
果然，皇上的話讓沉霖原本平靜如水的心擊起了萬丈波濤，席捲著他的理智。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一股強烈的酸楚不斷刺激著他的喉嚨。
此時，胸口傳來的錐心刺骨，讓他不由得握緊雙手忍耐，突起的骨節青白，而手指的不斷用力，都快將手心鑽出血來。
皇上看著他剋制隱忍的樣子，露出了得逞的神色。
他悠悠說道：“你說，鳳紅霜死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