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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士兵們擊打操練的聲音依舊侵擾著我的思緒。
只是今晚沒有了前幾日那數十萬軍馬的浩大聲勢，似乎只剩一些老弱幼小計程車兵在繼續操練，而大部分強勁的將士們則已經離開了此地。
奇怪，這個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為何要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修建這樣一個世外仙境般的宮殿，又為何在更為隱蔽之處，暗暗訓練如此龐大數量的一批死士呢？那些離開計程車卒們又悄無聲息地去了哪裡呢？
這些事情的確很傷腦筋，我想我一時也難以判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八年前，鄭國公派人從民間找到公子蠻和小子那時起，似乎就有一個很大的迷局開啟了。
到底是誰在醞釀這個迷局呢？
如果小子真的如他自己所說，是公子蠻本人的話，當年在鄭國王宮生活的時候，他又為何不說出實情，而讓另外一個人偽裝成自己，甚至作為一個年僅九歲的孩子，就連自己被無緣無故地趕出王宮時，他都沒有說破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到底是為什麼？
“烏乎，求求你，放過他，放過他，不要，你不要殺他。”
公主似乎又在口齒不清地說著夢話，自從那日與小子發生爭執之後，她夜晚噩夢驚厥的毛病又犯了。
我沒有回應她。
寢殿之內，錦帳之外，還有兩個婢女在值夜，門外大殿也有四五個寺人和婢女在值夜。
“別殺他，別殺他，烏乎，烏乎，你別殺他。不！不！”
隨著一聲聲淒厲的高喊，公主大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了。
“貴人”，帳外立著的兩個婢女掀開簾幕，急切地詢問公主的安危，“貴人，是否又被噩夢驚擾了？珠兒，快去拿一盞溫酒來，給貴人壓壓驚。”
另一個叫“珠兒”的便轉身拿酒去了。
“罷了，罷了”公主不耐煩地甩甩手，示意珠兒不用去了，“我不想喝了，既然醒了，不如出去外面走走吧。”
珠兒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躬身答應著：“是，貴人，奴婢這就去準備。”
自從前幾日公主大鬧一番之後，這幾日以來，她已經可以正常地在自己所居住的這個飛雲殿周邊十里以內，正常走動了。
雖然沒有再見到小子的人，但是，這一定是小子的安排。
冬日的夜晚極冷無比，近幾日雖然沒有下雪，但是這正德宮內外，到處充斥著陰寒之氣，在半輪殘月的照耀之下，更加顯得神秘陰森。
公主憂心忡忡地踱步到飛雲殿後院一座二層的閣樓上，憑欄而立，望著園子裡慘白的月光，低頭不語。
喚作“珠兒”的那個婢女移步上前，將一件厚厚的鹿皮大氅披在了公主的肩上。
“‘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待會兒。’”公主低聲說道。
“是！”珠兒低頭應答，又拿眼睛看了看旁邊的另一個婢女，同時躬身而退，走下閣樓，在遠處侍立。
“你這幾日都做什麼了？難道我下的命令你也不聽了嗎？”公主壓著嗓子，低聲質問我。
我從思索中回過神來，慌忙答道：“主人，烏乎並非故意不去找小子，只是，這幾日他似乎並不在這正德宮裡。”
“不在？”公主驚訝地問道。
我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主人，最近這正德宮裡的一部分人都外出了，小子也不見蹤影，我想，他們應當是出去辦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出去辦事？”公主收回目光，看向遠處站著的婢女，若有所思地說：“怪不得，這幾日不見他，這些下人們看著也好像不似從前那麼討厭了。”
“那我們，是要在這裡等他回來，還是趁此機會，逃出這個地方呢？”我小聲問道。
公主沉默了一會，反問我：“你怎麼想？”
“我？”我小心地思索一番，答道：“我想，我們即便逃出這裡，也無處可去，不如就安心在這裡住下，等待時機，殺了小子，為公子蠻報仇。”
“嗯，好！那就先不走了。”公主露出輕鬆的表情，接著，又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手指上戴著的代表鄭國公主身份的碧玉鑲金指環，低聲問我：“你說，父王和母妃現在知不知道，我被人劫走了呢？”
我立刻安慰她道：“主人不必多慮，鄭國公和姚妃早晚會知道一切的，等我們替公子蠻報了仇，殺了小子，說不定還能為鄭國立一件大功呢！”
公主大為驚訝，睜大了眼睛，問我：“立功？立什麼功？”
我想了想，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猜測，只能簡單地說：“等小子回來，我們就能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殺了小子，也是父王和母妃樂意看到的嗎？”公主好奇地追問。
我緩緩點頭，答道：“我想，他們早就想除掉小子了。”
“他們早就想除掉小子？那當初母妃為何沒有殺了他，而只是趕他出宮？”公主更加迷惑了，繼續追問。
“因為那時姚妃並不知道，小子就是公子蠻。”我脫口而出，說完便後悔了。
公主果然怒目圓睜，氣憤地質問我：“怎麼？你依舊認為小子才是公子蠻嗎？你還是相信他編出來鬼話嗎？”
我默然不敢吱聲。
公主見我不說話，又緩了緩情緒，說道：“烏乎，我知道，在你心裡，你更希望他是真正的公子蠻，這樣，我就不會那麼傷心了，是嗎？”
我依然不敢吱聲。
公主走到樓閣的中央，坐在木樁雕刻的盤龍茶桌上，繼續說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公子蠻就是公子蠻，小子就是小子。如果他們互換了身份，為何子蠻哥哥不對我說呢？你是知道的，我和子蠻哥哥之間沒有什麼秘密，我們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反過來，這個小子，他又與我認識多久？我憑什麼要相信他的鬼話？”
“主人，你真的相信，公子蠻從未欺騙過你嗎？”我忍不住問道。
“當然！”公主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他為何從未告訴過你，他和小子年幼之時，根本就從未在外流亡過，而是在某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居住，甚至還有專人伺候他們，幫助他們？”我底氣十足地問道。
“你再胡說什麼？他們年幼時，有人照顧？你可知道，他們的父母家人早都被我祖父鄭文公下令殺死了。”公主反駁道。
我暗自冷笑了一下，繼續問道：“那主人你說說看，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正德宮，它像是最近幾年才新建的嗎？”
公主愣了一下，隨即又環顧著周圍的環境，眼神逐漸凌厲起來。
“從這些門柱雕漆的色澤來看，從建成至今，少說也得有十年以上的時日了。”她喃喃地說道，“那就是說，小子在進王宮之前，早就住在這裡了？”
我點點頭。
“那也就是說，公子蠻從前也是同小子一起住在這裡？”公主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又點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騙我？”公主憤怒的嘶吼聲突然穿破這夜晚的寧靜，迴盪在空落落的後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