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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喜歡這裡嗎？”如飛公主睜著大眼睛，真誠地問小子。
小子躺在如飛公主的身邊，用一隻胳膊墊著腦袋，看著頭頂的天空，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喜歡這裡，因為我在這裡遇見了飛兒。”
如飛公主聽到這個答案，又驚又喜，她也學著小子的樣子，望著頭頂的天空，繼續追問道：“當真嗎？那小子你喜歡飛兒嗎？”
“小子喜歡飛兒。”小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子為什麼喜歡飛兒呀？”公主看著小子鎮定自若的樣子，繼續好奇地追問。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九歲的小子繼續看著天空，表情沉靜地回答。
如飛公主的大眼睛眨了幾下，思索起來，六歲的她似乎並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深意。
“那你不想念你的父親嗎？”如飛繼續問道，“你留在這裡，也就永遠都找不到你的父親了。”
“無論我身在何方，我的父親，他永遠都在我的心裡。”小子的回答十分堅定。
“嗚嗚，父親，我想念我的父親了。”另一邊躺著的公子蠻倒是不經意間，從地上爬了起來，跪著匍匐在地，哭了起來。
“別哭啊，公子，你忘了你父親說過的話嗎？好男兒志在四方，為了家國大義，做出些個人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小子坐起來，拍著公子蠻的背，用男子漢獨有的方式在安慰他。
據說小子的父親，當初也是公子蠻的父親太子華的門客，當年在太子華一案中被株連而死。
“國家大義，個人犧牲？”如飛公主聽不懂這些詞兒，只是在嘴裡默默地重複著小子的話。
“飛兒，你是女孩子，你不用懂這些，這是我和公子這樣的男子漢才需要堅守的道理。”小子一邊安慰著公子蠻，一邊轉頭對如飛公主解釋著。
“那女孩子應該堅守什麼呢？”如飛公主仰頭問道。
“女孩子要堅守的，就是忠於自己的夫君。”小子轉過身來，面對著如飛公主，雙手放在小公主的肩膀上，看著公主的眼睛，爽快地回答。
“忠於自己的夫君？”如飛公主若有所思，睜大眼睛，繼續追問，“就這麼簡單嗎？不用離開自己的父親，不用有什麼個人犧牲嗎？”
“哈哈”，小子和公子蠻都笑起來了。
“飛兒，你太小了，你還不懂這些，以後你就會知道，你遲早也要離開自己的父親，嫁給自己的夫君的。”公子蠻笑著向公主解釋著。
“不要，飛兒不要再離開父王了，沒有父王在身邊，他們都會欺負我，他們會罵我是個野種，沒有人保護飛兒。”如飛公主害怕地說著，眼淚已經在她可憐無辜的眼眶裡打轉。
“飛兒不要怕，以後我們都會保護你的。”小子認真地拉著公子蠻和如飛公主的手，像是發誓一般說道，說完看了公子蠻一眼，公子蠻隨即也跟著說：“對，飛兒，我和小子都會保護你的，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就在公主和小子躺在榻上，相互注視著對方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們心中共同生起的這段回憶。
八年前，三個小孩子曾經不小心說出的誓言，似乎深深刻在了他們往後的生命裡。
如飛公主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小子拿起錦帕，默默地替她擦去。
“飛兒，我說過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小子柔聲安慰著公主。
久違的溫暖，令公主再次忍不住痛哭起來，她伏在小子的肩膀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時過境遷，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如今的他們，早已物是人非，陰陽相隔。
“小子，可是，可是......”公主嗚咽著。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小子露出心疼的眼神，一手抱著公主的肩膀，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微微搖晃著身子，輕聲安慰著。
公子蠻死了，這件事情一直襬在這裡，不管回憶如何溫暖，如何感人，眼前這個現狀，是如飛公主和小子都繞不開的話題。
公主抬起頭來，看著小子的眼睛，直言不諱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派來的人，是來殺我的，還是來救我的？”
“飛兒，我怎麼可能派人去殺你呢？”小子皺起了兩條濃濃的眉毛。
“那他為何一見到我就殺氣騰騰？”公主還是那麼直率，在小子面前，她純淨地像個孩子，自顧自地說道：“而且，他說，我比子蠻哥哥更難對付，這是他親口說的，真的是他殺了子蠻哥哥嗎？”
“飛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子很有耐心地解釋著，“你不要著急，時間還很多，我會慢慢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不，小子，自從子蠻哥哥死了以後，我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等待有人給我一個回答，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子蠻哥哥，為什麼？”公主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連聲音也有些沙啞。
小子沒有明確地否認公主的質疑，那我的猜測就是準確的。
派人殺害公子蠻的人，就是小子。
一股怒氣從我的心底升騰起來。
“是你，是你殺了子蠻哥哥，對不對？對不對？”公主的情緒似乎受到了我的影響，怒火瞬間被點燃，她雙手揪著小子的衣領，用力地搖晃著，質問著，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兇狠無比。
“夠了！”小子忽然甩開公主的雙手，站起身來，整理著自己被公主扯亂的衣服。
他眼中的愛意忽然也變成了憤怒，大聲地質問起公主：“子蠻哥哥，子蠻哥哥，在你心中只有子蠻哥哥，是嗎？”
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憤怒鎮住了，只是大顆大顆地流著眼淚，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這個人早就死了？如果換作是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小子繼續憤怒地大聲質問著。
“我......”公主試圖說些什麼，又被小子的聲音打斷。
“你不會，你不會為我掉眼淚的。你所有的眼淚都是為他而流，對不對？”小子似乎也控制不了自己了，眼睛被淚水充斥著，變得血紅可怖。
公主閉上了嘴巴，她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者說，她的確從未因為小子的消失而流過眼淚。
她只是為了他，而殺死了一隻自己心愛的無辜的貓而已。
那時的如飛才六歲，她尚不明白自己對小子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只是有一天，她發現莫名其妙地見不到小子了，於是她就問公子蠻，而公子蠻只是默默地看書，連眼睛都不敢看如飛一下。
如飛得不到答案，就把公子蠻的書簡一把奪過來，摔到地上了。公子蠻就哭了。
可如飛還是不依不饒，小小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上前揪著公子蠻胸前的衣服，不停地捶打著，問他，小子去哪裡了？
前面教書的太傅和周圍學習的世子和公子們都驚呆了。
要知道，那裡可是讀書知禮的地方，別說是公主了，就連公子們都不敢公然造次，這要是被太傅傳到鄭國公的耳朵裡，那可是不知道要受什麼懲罰了。
而恰好，這一幕被前來探視他們的姚妃看到了。
姚妃並未開口說話，只是默默上來分開了拉扯著公子蠻的如飛，她輕輕整理著公子蠻的衣服，叫他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明日再來讀書。
然後，拉著怒氣未消的如飛離開了書閣。
一路上，如飛和姚妃都沒有說話，到了姚妃的寢宮榮華殿之後，姚妃屏退了下人，叫如飛跪下。
“母親教過你嗎？做公主是不是要注意威儀，不許在外人面前失態，不許隨意追逐打鬧，你都不記得了嗎？”姚妃這時才露出怒容，嚴厲地訓斥著如飛。
如飛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母親的話，你現在是一句都聽不得了，是嗎？說話呀！你作為一個公主，為何在眾人面前對子蠻如此無理？他可是你的堂兄，是你要尊重的人。”姚妃氣得來回踱步，不知該如何處置如飛。
“我不要堂兄，我只要小子。”如飛氣呼呼地頂了一句嘴。
“啪”，姚妃手中的戒尺毫不猶豫地打在了她的背上。
如飛沒有哭，反而更加生氣，愈發大聲地喊道：“我就要和小子玩，我就要和小子玩。”
她說得越大聲，姚妃打得越厲害。
眼看公主撐不住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是臉上依舊沒有討饒的表情。我瞅著機會，趕忙蹭過去，用屁股和尾巴挨著姚妃的小腿，一邊摩挲著，一邊喵喵叫著，用懇求的眼神，示意姚妃，不要打了。
姚妃停下來看著我，我急忙翻起肚皮，扭動著身軀，討她歡心。
也許是看到我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姚妃瞬間心軟了，她放下手中的戒尺，蹲下來，將我一把抱起，撫摸著我黝黑髮亮的毛髮，吻了吻我的額頭。之後，嘆了口氣，說：“連一隻貓都會討母親開心，如飛，你可真是讓母親失望啊！”
沒想到，如飛竟然趁此機會自己站了起來，面對著姚妃，理直氣壯地說：“母親既知道，人有好惡，你喜歡烏乎，所以你看到烏乎就會開心，那飛兒我喜歡小子，我見到小子也會開心，見不到他，我就不開心。母親只知道教飛兒知書達理，可母親難道就不能理解飛兒此刻的心情嗎？”
這句話頂得姚妃一時語塞，心中的怒氣頓時又升了起來。
“來人吶”，姚妃將我放在地上，緩了口氣，大聲喚著下人。
婢女花兒和月兒應聲推門進來。
“把如飛公主關入禁室，三日不得外出。”姚妃的聲音冷靜而威嚴，兩個婢女嚇得頭也不敢抬，直接上前拉著如飛的手迅速離去。
如飛沒有反抗，只是在離開時，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母親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