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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月光，讓此夜顯得涼薄。
菀靈笙看著雲千漓胸口腐肉已經生瘡，強忍著疼痛，喉嚨時不時壓抑到極致的聲音。
太犟了，犟地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熟悉，又讓菀靈笙陌生。雲千漓像是空有一具軀體，眼神無光，沒有求生的慾望，只是在安安靜靜等死。
或許說，他就是在藉著這個機會合理地離開人世，不用再空守著沒有她的南沽，以此遭遇卸下肩上的重擔，跟她一同赴死。
夜半三更，月亮爬到柳梢頭上。
睏意上頭，打算小睡片刻。
“我先睡了，想活了，再喊我。”
她絲毫不挑剔潮溼的環境，頭枕在地上，準備入睡，微微的鼾聲融化在空中，伴著一陣陣特有的氣味入睡。
狹長的睫毛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夢迴前世。
十二月初，大晟下了第一場大雪，翠竹淋雪而立。屋簷蓋雪，瓦礫和滴水簷下結出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冰錐，順著簷瓦垂掛而下。
菀靈笙站在宅院內，等著遲遲未歸的沈卿塵。
天色漸晚，寒意愈發逼人。
“王妃，子時了，別等了。”
他成婚三月有餘，極少因為政事夜不歸宿，即使不歸，也會派人通知菀靈笙一二。
侍女嫣兒拘謹地守在她身後：“殿下今早就被慶帝和王后傳喚，應是有要事，恐今夜是回不來了。王妃可別在這受了風寒，到時候殿下又要說奴婢的。”
怕她感了風寒，只叫她進屋，卻未想到給她取衣服。菀靈笙雙手摩擦生熱，朝著涼意的手心哈了一口氣，她這王妃當得可真是不討王府上下的喜。就像這嫣兒，也只是不敢得罪沈卿塵，對自己面服心不服，自不會用心。
菀靈笙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先進去吧，我再等等，別讓寒風凍壞了你。”
面和心不和，又不是隻有婢女一個人會。只要還能在一個屋簷下安生過活，對誰都好，人心這種也強求不來。
嫣兒只好罷休，撇著嘴退下。
菀靈笙耳朵極靈敏，聽著嫣兒拉著另外一位侍女在牆角竊竊私語。
“平時也沒見王妃那麼殷勤啊。嫣兒姐，你哪次看見殿下下朝，王妃在門口相迎過？今日怎會如此諂媚。”
嫣兒咬著朱唇：“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說對了，她就是黃鼠狼，要不是有事找沈卿塵，她至於這麼冷的天，還委屈自己在門口等嘛。事出殷勤，肯定是有事相求。
“就是啊。我看她平時躲殿下像犯人躲著刑官一樣，溜得極快、隔得極遠，好似我們殿下是瘟神一樣？”
菀靈笙搓著雙手，忍不住白了一眼。沈卿塵不是瘟神，是她強大咒術之下催生出來了的絕頂戀愛腦，不躲才怪捏。她才不要天天演夫妻情深的變扭戲碼呢...
嫣兒：“可不，我都總結出來了王妃的套路。天天睡著懶覺躲到殿下出府上朝，殿下一出門，她掐點就醒。殿下下朝後想喊她一起用晚膳，她不是胃口不好，就是又困了。”
侍女戳戳嫣兒，八卦問道：“那..那圓房呢？”
嫣兒雙手合十：“成婚三月，剛開始還裝裝身體不好或者月信來了，後面索性裝都不裝了，天天和一群蛇睡在一張床上。想起來就一身雞皮疙瘩，怪不得殿下要分房睡 。”
廢話，你家殿下的位子天天晚上都被愛蛇們佔完了，不睡別的房間，天天在書案上挑燈夜讀嘛。
樁樁件件，分毫不差，都是菀靈笙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能躲沈卿塵就躲。免得三年一過，咒術一解，他發現自己真心錯付如此之多，不得活剮了菀靈笙。
此舉，為她的小命，為沈卿塵不要抑鬱而終，二者都好。
她們聊完了，也就失了興趣，各自散了。只有菀靈笙一人剁著腳，掐著手指，焦急地等著沈卿塵回來，腦子裡一段段不停地過著雲千漓寄給自己的書信，南沽危機，刻不容緩。
左等右等，不見歸來。
菀靈笙只好隨便打發著自己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拿來小鐵鍬，一勺勺鏟鬆土壤，丟擲一個個小坑，從腰包裡拿出一個小布袋子，將裡面的種子一個個埋進小坑裡，接著用雙手歸攏泥土，填平。
正埋地專心，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望去，沈卿塵提著衣襬，身後的宋逸挑著一盞燈火，從黑暗處現身。
火光微暖，在沈卿塵看到蹲在小花壇旁的菀靈笙後，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溫柔如風，自然地接過宋逸手裡的燈盞。
他提燈燈，走過流觴小橋，來到菀靈笙身旁。
小心地放下提燈，蹲了下來，從衣袍裡掏出一塊白淨的素色手帕，沾了些旁的湖水，伸出雙迎向菀靈笙。
“剛剛挖了土，恐髒了殿下。”
菀靈笙原想抽回手，卻被他巧妙扣住手腕，只聽到他說：“我來。”
他從內到外的斯文儒雅，風度翩翩。成婚三月，從未強迫、斥責過菀靈笙任何事情，他對她的親近恰到好處，只止於手。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過界的舉動。
即使這一個牽手，菀靈笙都本能想著躲避。
他拿著素帕小心地擦著她的手，聲音增了幾分厲色：“天這麼涼，今日怎麼在外等我，受了風寒怎麼辦？嫣兒她們沒勸你嗎？”
菀靈笙打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身體好著呢。”
“殿下每日那麼勞苦，我也很、心、疼。”
有些生硬地、勉強地說完了這句疼人的話。
沈卿塵神色溫柔如天上皓月，攏著她的手心傳來溫熱 ，寒夜有他牽著不知為何感受不了了任何寒意，甚至臉上有些燒。
他搓著她的手，溫聲說：“有事找我？”
菀靈笙暗罵自己一句，怎麼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表現得這麼明顯，自己盤算了一個下午打算不動聲色提起這件事情，怎麼剛開頭就被沈卿塵揭穿了。
“進屋詳談吧，外面風大。”
她們分房睡誒，進誰的屋詳談都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