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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淵從花匠那裡借來了一個短柄的鐵鏟，再次走到門口時，肖掌櫃已經不在那裡了，明淵並不在意，拿著鐵鏟向城西走去。
越往西走，街面越顯蕭條，出了城門，四周植木蕭索，只有一些雜亂的灌木留下的光禿禿的枝條，凌亂交錯。
一條土路，一直往西通去，除了它，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也挺好，省的問路了。
一路上四下無人，只有走路過程中突然從旁邊草叢裡飛竄出來的鳥兒，顯得這地方還是有些活物的。
又走了大概兩刻鐘，明淵看到了一塊荒地，那裡被挖的坑坑窪窪，一些七零八落的土包混在其中，地上，草枝上落著一些泛黃的紙錢，有些在泥土裡已經腐爛發黴。
一些坑旁落著一群一群的烏鴉，在坑裡啄出一條條黑色粘著泥土的腐肉。可能是有些屍首埋得淺，被鳥獸刨了出來，成了它們的食物。
明淵皺了皺眉。這裡，就是肖掌櫃所說的亂葬崗了吧。看見這裡破敗的環境，明淵只覺一口氣壓在胸腔，不自覺握緊了拳頭，骨節愈加分明。
明淵掃視了一圈，看到西側果然有一個土坡，一棵像被雷劈過的焦黑枯樹立在一邊。枯樹上站著幾隻烏鴉，嘴邊粘著一些黏糊糊的東西。
明淵朝著土坡走了過去，四處散發著腐朽和死寂的氣息。草木凋零，土坑散發著腥臭味，那幾只烏鴉也並不怕人，反倒張開翅膀，厲聲尖叫著想將人驅趕走。
明淵被擾得更加心煩，破空一道罡氣，整片荒地的烏鴉腦袋都掉在地上，瞬時又清淨了下來，只是腥氣卻更重了。
亂葬崗陰氣重，白天在這裡陰魂也不會受傷，明淵將楚半煙放了出來。
“到了。”明淵輕道。“你能感覺到嗎？”
楚半煙站在那裡有些侷促不知所措地搖搖頭。她感覺不到自已的屍身是否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已被挖出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心裡有些忐忑。看向明淵，發現他並沒有在看自已，他靜靜看著眼前的枯樹，神情平靜，眼底卻透出一絲痛苦與落寞。
他拿著那個鐵鏟，蹲下身，小心地挖了起來。
本以為需要很久，卻沒想到沒挖幾下，就挖到了一些零散的骨頭，骨頭上面附著一道黃符，在它下面，還有一張符紙，已經微微發爛，顯然時間更久些。
明淵眯了眯眼睛，用鐵鏟將兩張符紙挑了起來。
黃符被挑起的一瞬間，楚半煙只覺腦中似是突然掀起了一陣旋風，眩暈不已。
明淵察覺不對，及時起身扶住了她。
“怎麼樣？”明淵關切問道。
楚半煙緩了緩，逐漸恢復，一股沉重的悲痛壓在心頭，她紅著眼睛，看著明淵顫抖道：“就是這個了。”
明淵將她扶正，確認她可以站穩後緩緩鬆開了手。再次仔細檢視起那兩張符紙。看著那有些粗糙僵硬的筆觸，明淵目光陰沉，這看起來，倒是與牛道長畫的很像啊。
將符紙挑到一邊，明淵開始收拾起那些骨頭。說來也奇怪，楚半煙畢竟也沒死多久，怎至於屍骨腐爛到這個程度，已經不見血肉，基本只剩骨頭，只有骨縫間殘留一些粘著泥土的腐肉。
他白皙修長的手一個個撿拾起楚半煙腐敗凌亂的骨頭，輕柔的放進一個上好的陰木製成的盒子裡。
楚半煙想攔住他，雖然他的表情認真而嚴肅，沒有一絲的嫌棄，但這畢竟她曾經的身體，還是讓她感覺窘迫而私密。
“要不算了吧。”楚半煙道。“反正找到了，就行了。”
“不行，我得把你好好收好，不能讓你孤零零躺著。”他倔強的說，泛紅的眼睛裡透出心疼與悲涼。
她不忍看他這個樣子，“我不是在這兒呢嗎，那不過是一副肉身罷了。”她勸道。
他沒有再回答，只是一邊認真挑撿，一邊倔強地搖搖頭。
撿拾的過程中，明淵發現有些骨頭關節銜接處，竟然有些奇怪的暗紋，這暗紋……竟與自已胳膊上中間的符文有些相似。
全部撿起後，明淵皺起眉頭，又拿起鏟子挖了幾下。
“怎麼了？”楚半煙問。
“少了一根肋骨。”
明淵又在坑裡翻了好久，依舊沒有找到。
難道被人拿走了嗎，可拿走一根肋骨有什麼用呢。
收拾好後，他抹掉眼角的一點淚，笑著說：“找塊好地方，給你立個墳。以後我來給你燒紙，你等著當富婆吧，我肯定比你燒的大方。”
回到劉府時，已將近黃昏。
明淵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沿，楚半煙放了出來。
楚半煙出來後，看向明淵，心中一凜，又是那種屬於地府世子的威壓充斥整個房間，他雖看起來散漫，卻讓她有一種被野獸盯著的感覺，隨時都可能被咬穿了脖子。
“怎……怎麼了？”楚半煙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成了這樣。
“屍身的符紙是離魂符，你之前找不到屍身，忘記了死亡的細節也都正常。可現在，符紙已經沒有了。”明淵輕抬眸子，盯著她的眼睛，“說說吧，為什麼到這裡來？為什麼自殺？”
對於楚半煙的自殺，明淵心裡始終心懷芥蒂，每每想起他還是難掩憤怒，氣她不能照顧好自已。
楚半煙低下頭，根本不敢和明淵犀利的目光對視。
“別告訴我，你想不起來。”明淵語速很慢，可語氣中是滿滿的警告。
“我……我做夢，夢見有好多鬼。他們一直哭，一直叫，很痛苦的樣子，他們讓我救他們。有好多聲音，很雜亂。我大概聽出是在西南。我……我怕你也在那裡，想來救你。”楚半煙又害怕，又委屈。
明淵聽到她竟是為了救自已，心裡有些愧疚和心疼，但還是繃著臉繼續問道：“既然是要去救我，為何還要在這裡自殺？”
楚半煙聽後愣了一下，思索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原是從這裡路過，不知為何那幾天突然心神不寧，等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明淵聽後示意楚半煙坐下，自已思索起來。
合城……又是合城。
既然是路過，為何突然神智不清，上吊自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