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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白絕望閉上了眼，這是不可能的——白霽不可能是自己的後代——首先，時間對不上，其次，自己和清和分別的時候，那個時候，清和並未懷孕。
可是清和的記憶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為什麼會在自己即將走向死亡之時想起她？
——我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既白閉上眼，眼角滲出淚花。
——原來，自己還是可以流淚的。鮫人肉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卻在最後的時間失效了。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墜落的速度變慢了，一種柔軟的東西攀上了他的肩膀，有什麼輕盈的東西拂上了自己的臉頰，那是一種久違的溫暖，讓既白忽然覺得不那麼害怕。只不過，過了好一會兒既白才反應過來那是一隻手——一隻溫暖的柔軟的手。
他勉強睜開眼睛，只見自己正躺在一位女子的懷中：她戴著一張厚重狐狸面具，完全看不清面容。頭髮散亂著，在身後飄舞著，女子身上披著的是長長的淡青和雪痕色相間的輕薄紗衣，水袖輕輕包裹住了既白受傷的肩膀。
既白恍惚道：“你是誰？”
女子沒有說話，她在空中浮動著，並且向遠離鐵鼠臺廢墟的月空中飛去。月色籠罩在她的身上，像是一件玲瓏的銀色輕紗，襯著雪青色的水袖閃閃發亮。
這是一種奇異非常的感覺，既白以前從未嘗試過在半空中飛行，更多時候，他喜歡藉助草龍或者三眼馬車，那樣更加可靠。
為什麼自己會不喜歡飛行呢？
女子身上散發出一股馥郁的味道，像用月季和海棠釀造的蜂蜜酒，這種香味悠遠而厚重，像葳蕤的草木包裹自己。既白感覺眼皮子在打架，身上的傷沒有那麼疼了。
他想睡覺了。
“你先睡一會吧。”
女子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道出一般。也不知道為什麼，既白忽然將目前發生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他太累了，只想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
天上飄舞著無數的柳絮，像有人在半空中撒鹽。既白站在海岸邊，一旁是那位有海藻般秀髮的女子——荒清和。他們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大家都在為對方出行而說著話道別。周圍包圍著傷感的氛圍。
清和的眼眶含著淚，幾乎快要奪目而出。
既白眨眨眼，揉了揉清和的柔軟的頭髮。
“好了，清和，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既白伸出手，將她環抱著，清和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將小小的腦袋埋在其間，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將既白胸前的衣襟打溼了。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這一刻，就如同擁抱住了整個世界。是那般柔軟，那般易碎。
良久，清和抬頭，哽咽著。
“可是……我做夢——”
“別想啦，那只是夢。更何況我這次去飛鳥完全是為了以後我們能有更好的未來啊，”既白耐心解釋道，“等我在飛鳥城中入了職，得到了太子的賞識，我就立刻把你接過去。”
“真的嗎？”
“小傻瓜，當然是真的。”
清和小小的手被既白的大手包裹著，她把頭埋在既白的胸口處，眼淚再度流了下來。
既白低著頭，微微蹭著她臉頰。接著捧起她的臉，擦擦眼淚。
“別哭啦，小傻瓜。等我成功後，我就回來娶你，好不好？”
清和抽噎著。
“你才是傻瓜，我才沒有難過，我是因為你要做大事去了——所以喜極而泣。”
既白寵溺笑了笑，拍拍清和的頭。
海邊的大船忽然想起了號角，船長和船員們催促著還在逗留的人上船了。
“這樣就好，那我走了。”
清和戀戀不捨拉著他，不肯鬆手，不過最終還是放下了。
既白跟著眾人上了大船，一邊扭頭看著清和。她小小的身子變得更小了，耳畔的頭髮被淚水打溼了，溼噠噠貼在兩側，她不停擦拭著眼睛，不過看到既白，還是勉強報以微笑。
船開動了，水紋緩慢擴散。既白站在船板上，對著清和揮揮手。
既白扮了一個鬼臉，大喊道：“你快回去吧！這邊風大，回去記得好好學習藥劑知識！”
清和破涕而笑，她點點頭。一陣風颳過來，海藻般的頭髮忽的飄揚起來，她脖子上雪青色的絲巾被海風捲起，撲向海面。
她一直沒走，直到大船消失在天際。
從那以後，既白再也沒有見過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