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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噬骨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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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因為無期的房間在西南位置,距離府邸中央是有段距離的,因此聽不太真切。不過在其好奇心之下,便想要探求真切。

臨行前,他並未告訴他人,只是悄悄喚了一書童過來,隨身攜帶著。提一螢火燈籠,便往府邸中央來尋。

穿過西南方向的岔道,便可以看見府邸中央了。

那裡生長著一棵百年櫻花古木,據傳是前朝所長之物,樹幹十人環抱粗大,生長著奇形怪狀的碗口疤痕。每年到了春季,便會洋洋灑灑飄落粉紅色的櫻花瓣,在地上鋪上一層薄薄的櫻粉色地毯,過了這個季節,枝葉滿上,繁密葳蕤,更勝尋常。枝葉向四面八方伸展著,完全遮蓋住了整個天空,顯得無比嚴實和厚重。

此刻正處於夏季,因此嗎,櫻花樹的枝葉層層疊疊,看著好不幽涼。

無期停在了樹下。

沒錯,剛才聽到的應該就是這裡發出的聲音。

——可別錯了。

他第一反應是不是有女人爬到樹上吟唱。不過轉眼間又否絕了自己的想法,府中女僕皆是自己悉心調教,哪有如此不循規蹈矩之人?更何況,這樹爬上去,倒也是要花費一番功夫的。且不說時間,一般人哪有這等閒情逸致?

不過現在卻聽不見歌唱聲了。

——難道歌聲停住了嗎?

小童說:“看來是沒有什麼人的,要不我們回去罷?”

無期搖搖頭。

“再等一會兒,如果還未有人出現唱歌,我們便回去。”

兩人又在樹下靜靜等待著。沒過多久,悠揚的歌聲再次響起。

無期側耳傾聽著,這歌聲旋律倒是不錯,可是吐字卻含含糊糊,一點都聽不清楚。

小童指著樹上,說道:“這樹上莫不是有人?”

無期抬頭凝望著,這樹黑壓壓的一片,哪有什麼人影。不過這歌聲卻是從枝葉中出來的。像一隻無形的手,牽動著自己的心。

——難道是這櫻花樹成精了?

無期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這個時候,眼前的事物突然起了變化。

天空中有什麼斷斷續續的,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飄落下來。

無期伸手接住,落入掌心的,是一粉色櫻花瓣。

“看!樹上都是櫻花!”

小童指著上方。無期趕緊抬頭望著,沒錯,剛才還是碧色葉子的枝丫上,此刻卻毫無葉子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簇擁著盛開的櫻花。

這櫻花,盛開的無比爛漫,彷彿這才是春季一般。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無期連連驚歎著,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景,這完全超出了自己原有的意識和想象。

歌聲再度響起。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壯著膽子,無期在樹下,大聲問著。

“是誰在這裡唱歌?”

歌聲瞬間停了下來。

小童和無期面面相覷,沒錯,確實是人為的歌唱,而不是什麼櫻花樹成精。

“是何人在此?休得裝神弄鬼!快快現身!”

隨後,一陣窸窣聲,櫻花樹的枝頭自動被分開了。

無期驚訝張開嘴巴。

在樹頂部的中央處,月光散落,溫柔瀰漫開來,宛若給櫻花木塗上了一層細細的銀輝,恍然看時,還會以為是身處在大海深處。

雋永而美麗,天上的仙境大抵也不過如此。

在分開的枝葉上,一根彎曲的枝幹處,端坐著一女子。

女子大概年方二八,渾身衣著鮮豔無比黑紅相間的唐服,裙襬很長。髮髻細心扎捆起來,上面戴著鷹紅色的花朵,流蘇垂下,一些穗子因為微風輕撫而擺動。

她有一雙白的驚人的面龐,卻毫無血色可言。眉毛似乎是細細描繪過的,小巧而精緻。嘴唇微微凸起,含著一朵櫻花。雙手向兩端隨意擺放。

“你是何人?”

“汝是何人?”

女子的聲音像是銀鈴響動,聽得人心動神迎。

“我是這府邸的管家,無期。我且問你,你是何人?”

“吾?吾乃櫻姬。”

無期沒有聽明白,只得繼續問。

“如果你是正常人,還請速速下來,這般晚的時間,不容許你在此搗亂。”

女子似乎並沒有聽到,相反,她反而用一種更加婉轉的聲音回答道。

“吾在等一心上人,故此唱歌將其引來。”

無期無奈,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之間,女子接著唱起歌來。

小童拉扯住無期的衣裳,低低叫喚著。

“大人,你看!那是老爺!”

無期扭頭看著,只見月光之下,蕭太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走了過來,在月光下蹣跚著,伴隨著歌聲踉踉蹌蹌,跌轉著轉圈。有好幾次,無期都以為他會跌倒。

“老爺!”

無期驚呼著奔過去,剛扶著蕭太師,忽然發現他是熟睡的。

可是,他又是怎麼過來的呢?難道是夢遊?

“這——”

無期剛一觸碰到蕭太師,立刻,櫻花瓣不再飄落,枝葉也迅速回落,碧色蔓延開來,覆蓋住了粉紅。地上的花瓣也瞬間無影無蹤,歌聲不見了。甚至是頭頂的明月,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

剛才奇特之幻境,宛若一場虛幻夢。

小童痴痴看著,似乎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無期顧不上這麼多了。他趕緊招呼小童過來。

“來,你和我一起。我們把太師先攙扶進去……”

費了好大勁,無期才將蕭太師攙扶回屋。

令人驚訝的是,府中的一眾人等,大多數居然都沒有被歌聲吵醒。

回到房中,無期還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個夢。

如果不是蕭太師接下來病情加重,無期對於這件事似乎都快淡忘了。

爾後,差不多大約每隔一天,府邸中央皆會傳來歌聲,像一隻鳥在府內四周盤旋著。無期臨去看了幾次,都和先前之景差不多,不過那女子再也沒有露面,歌聲傳唱的時間也越來越短。無期叫喊對方皆不回應。不過,彷彿是為了引人矚目般,女子的歌聲越來越悲哀。

蕭太師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自從那次後,雖然不會再因為歌聲而走向櫻花木下了,但卻整日高燒不斷。府中諸人費盡千辛萬苦尋來八方名醫,卻都無濟於事。偶爾太師醒過來,卻哼唱著和那女子一樣的旋律,令無期頗感不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一時間,府中人心惶惶。大多數人一致認為,蕭府大概是招徠了妖怪。

於是,無期便張榜尋求奇人異士,榜文發出沒幾天,便有東方寺的道士來揭榜。

他說,府邸有惡靈,必須用以黃符驅除。

於是,在等待已久後,道人在樹下設壇作法,等那女子一出現,便即可擒拿。

果真,入夜,歌聲再度響起,女子似乎出現了。

道士用桃花木劍揮灑著,刺入櫻花木。

瞬間,歌聲停住了。

無期躲在後面偷看著,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士能否成功。

誰料,道士剛要貼黃符的時候,只見從樹上降落一張巨大的蛛網,將道人綁捆。瞬間拉了上去,道人根本來不及反抗。

在櫻花木的深葉處,道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緊接著,蛛網垂落,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丟了下來。

鮮血四濺,濃稠的鮮紅,在樹幹上緩緩流下來。

無期睜大眼仔細看著——地上的東西,是道人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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