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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輔機小心翼翼的扶起夏沐染。疑惑道。
“小姐，你這是……”
“本姑娘今天算是認栽了。”夏沐染看著高高的煙雨樓，京城竟有這等高手，如果那不是筷子，而是尖銳的利器，那將更快，更準。憑她的身手必然躲不開。
“喂，你也要去煙雨樓？看在你幫我的份上，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的煙雨樓不簡單。”
不用夏沐染說，張輔機也知道，樓下那成排的官兵，他想進也進不了啊。該死，這下去哪找老爹的朋友，請不請吃飯先放一邊，這他孤身一人，怎麼去考試都不知道，要是到了京城還沒考就回去，不得被傳成笑話。
這時煙雨樓中衝出幾個人，都帶著佩刀，徑直朝張輔機和夏沐染的走來。
夏沐染一驚，看來這上面的人不是什麼善茬，剛才放自己一條生路，現在又要趕盡殺絕。
夏沐染把張輔機推到身後，雙手架在胸前，擺出格鬥式。
“別怕，他們是來找我的，和你沒關係。”
張輔機欲哭無淚，拜託!這一看就是來找你的啊，早知道扶這女俠會這樣，就算是真的嫦娥他也不管啊，自己在京城天天安分守己，也沒本事闖這煙雨樓啊，希望這些人能講道理一點，不要牽扯到自己啊。
待那幾人上前來，夏沐染大喝一聲，
“喝!”隨時準備反擊。
誰知他們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朝兩邊排開，為首的一人繞過夏沐染朝張輔機微微躬身，面帶恭敬的說道。
“張少爺，我家大人在頂層恭候多時了。”
嗯？不僅張輔機蒙了，連夏沐染也蒙了，眼前這少年年紀輕輕，而且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竟然今天這煙雨樓為他包的，看來來頭不小，可這京城的權貴她再熟悉不過，姓張的好像沒聽說過。
不過張輔機很快反應過來，沒想到在京城也能聽見有人叫自己張少爺，那必然是老爹的朋友了，感情這煙雨樓真是為他包的啊。
圍觀的人們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這誰家的少爺啊，怎麼沒見過。”
“穿的這麼寒磣，誰家少爺這麼低調。”
“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
張輔機滿臉黑線，誰還沒個落魄的時候啊喂，這下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這煙雨樓小爺不是想進就進，哈哈，老爹這位朋友真正太給面了。
“好的，前面帶路吧。”張輔機說道。
沒人理的夏沐染尷尬的放下架在胸前的手，跟在張輔機後面。
“我!我!我!我也要去!”
“這位是……”
“我是張少爺的朋友!”夏沐染不等張輔機回答，挽住張輔機手臂。
“不是，我不認識她。”張輔機向旁邊移了一步，掙脫開來，他可不想和這女俠扯上關係，況且他真不認識她。
“好，張……張……”夏沐染想叫張輔機的名字，卻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姓張的，現在就讓你好好認識認識，我叫夏沐染，夏府的夏。”
什麼？夏沐染，當今御史大夫夏思謙的女兒夏沐染，這讓圍觀的那些權貴世族一一汗顏，難怪這姑娘敢闖煙雨樓，原來是位惹不起的主。
但偏偏張輔機就是不認識，要是他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御史大夫的千金，他張家大少的身份根本不夠人家看的，張輔機不得嚇破膽。
“沒聽過，不認識。”張輔機丟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徑直朝煙雨樓裡走去，他只想快點結束這趟旅程，美美的衣錦還鄉回黔州。
“好，姓張的，你有種!別讓我在京城再看到你。”夏沐染哪知道自己都自報家門了，眼前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以為張輔機是在藐視自己。
人家不讓進，硬闖又不行，夏沐染狠狠白了張輔機的背影一眼，賭氣般沒入人群中了。
……
張輔機跟著帶頭的人進了煙雨樓，這裡面的壓抑的氣氛與外面簡直天差地別，這樓裡竟直直站滿了官兵，他們像在站崗一般，整齊的站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見張輔機進來，沒有一個人回應，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張輔機不由得感覺到一股寒意傳來，這陣仗未免太誇張了，一瞬間張輔機想逃離這裡，他克服心中那股寒意，隨著樓梯往上走，原來不止一層，這煙雨樓竟一層層，走廊上，堂廳內，凡是目光可及的地方，都整齊的站滿了官兵，而且張輔機注意到，他們腰間無不插著佩刀。這些官兵一絲不苟，死死盯著前方，好像隨時視死如歸。
滿滿一棟樓排滿了人，卻沒有一絲聲音，只有張輔機順著樓梯一級級向上爬的腳步聲，壓迫感，好強的壓迫感，壓的張輔機喘不過氣。上樓的腳步也越來越越沉重，呼吸越來越急促，
逃!快點!再快點!
這種環境，張輔機從小就有說不出的恐懼，好像這些人都在說話，但他聽不清，到耳裡的只有一聲聲的吼叫。心中的恐懼如同在西川鄉試出榜那天，他不由得加快了向上爬的步伐，漸漸跑起來，終於，不知爬了多久到了頂層。
這裡沒有其他層一樣密密麻麻的官兵，和真正的茶館沒有區別，況且這煙雨樓本來就是茶館，如果沒有那些官兵的話。頂層四下無人，只有一張大大的屏風，要見的人應該就在屏風後，張輔機猶豫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氣息，走了進去。
屏風後，有兩人。一個戴著面具坐在桌子旁，他的面具上刻著人們祭拜的雨神面容，面露神聖，而站在視窗那人，也戴著面具，只不過半張臉是黑無常，半張臉是白無常，仔細觀察，面具上兩個無常像是在相互爭鬥，又像是在互相蠶食，詭異得讓人心生恐怖。
那戴著雨神面具的人開口說道。
“輔機，我等你很久了。”
“你就是雨臣。”這雨神的面具讓張輔機很容易聯想到。
“是的，請。”雨臣示意張輔機坐下。
張輔機會意的坐在雨臣對面，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和我老爹是什麼關係。”
雨臣疑惑，“你說的是……”
“張忌啊，黔州首富張忌啊。”
“哈哈哈……”雨臣突然大笑起來。
張輔機愣了，“你笑什麼？”
“我不認識什麼黔州張忌。”雨臣笑著說。
張輔機蒙了，“那……”
還沒等張輔機發出疑問，雨臣就收起笑容打斷道，“我只認識煙波閣第一宰相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張輔機知道這個名字，“女帝流放的那個奸臣。”
“不，全天下都可以說他是奸臣。”雨臣的眼睛透過面具死死盯著張輔機，“唯獨你張輔機不行。”
“為什麼？”
“大唐覆滅，隱姓埋名十九年，褪去滿身榮耀，揹負半生罵名。只為尋找大唐唯一復辟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太子怎麼能說他是奸臣呢。”
張輔機不解，“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就是那一絲機會，張忌就是隱姓埋名的長孫無忌。”
“什麼？你說我爹是長孫無忌？”
“輔機，他不是你爹，他是你的臣。”
“我的臣？”張輔機回想起來信上的太子殿下這個稱呼，“機會……太子……那我是誰……”
好無腦的問題，但一路上走來，他好像都不再是他自己，他是狸貓，“對，狸貓是什麼？”他迫切的問道。
“你就是狸貓，狸貓也就是大唐太子，李顯。”
大唐太子，眾人皆知滅唐時大唐最後一個皇子死在東宮的大火裡，屍骨無存。
“李顯？”好熟悉的名字，但張輔機從來沒聽說過，原來那個屍骨無存的大唐太子叫李顯嗎，這好像是在他記憶深處的名字，現在被喚醒了。
雨臣拿出一個面具放在桌子上，“這是君愁……也就是長孫無忌的面具，你看到這個會明白的。”
君愁……長孫無忌……面具，張輔機拿起來，上面刻著龍顏，像是帶著某種帝王的威壓，看到面具的一瞬間，張輔機的腦海嗡的一下炸開了。
這個面具在他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那個他從小經常做的夢，現在又像夢魘一樣佔據他的大腦，周圍的場景開始不斷地幻化。
大火……綿綿無盡的火光……叫喊聲……刀劍碰撞的聲音……嬰兒的啼哭聲……面具……面具……
那個從小反覆圍繞他的夢，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晰。
空蕩蕩的房間裡，一個嬰兒獨自躺在襁褓中，外面火光沖天，伴隨著嘈雜的叫喊聲、廝殺聲。不時傳來的刀劍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張輔機好像能感覺到，那嬰兒很害怕，本能使他啼哭起來。
漸漸的，外面的聲音小了，伴隨著最後一聲呻吟聲慢慢停止，外面安靜了，整個世界好像只有嬰兒的啼哭聲在迴盪。過了一會，又傳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好像有人在爬起來。漸漸的變成虛弱的腳步聲、喘氣聲，他受了很重的傷，但依然艱難的邁著步子朝房間走來。
開門聲傳來，原本黑暗的房間瞬間被外面的火光照亮，外面火海一片。茫茫大火中走進來一個人，看不清他的臉，待他走近，用一雙大手把嬰兒抱了起來，此刻張輔機的視角與嬰兒重合了，他想看清那雙大手的主人的臉，但火光太大了，照的他睜不開眼睛，每次在夢中他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那張臉，都會驚醒過來。但一次不是夢，張輔機看見了，那人的面容分明與他手上拿著的君愁面具一般無二。
最後大火吞沒了東宮，這是張輔機腦海裡最後看到的景象，他看著這個面具久久回不過神來。
好像那場大火就燒在他的身邊，他好像明白了，他從小便害怕人多的地方，好像他們在朝自己不停的叫喊。原來是在那場大火中留下的夢魘。
張輔機緩過來，急忙丟下那個面具，好像那是什麼邪物，“我是前唐太子……我是……李顯……”
“微臣狄仁傑拜見太子殿下。”雨臣拿下臉上的面具，意味深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