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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黃復什麼也沒從他們嘴裡翹出來，遺憾離開後，簡一才把殷淼有個記事本子的事情告訴了二唐兩個。
“那裡面一定有她跳樓的原因，以及能搞垮夏桑的證據，我們必須拿到它。”簡一說。
夏森在霸凌她時說的那些話還如同利刃正狠狠的往她心臟插。
她忘不了，所以她必須時刻把所有能用的細節都用上，寧可都查一遍，不要放掉一點細節。
“淼淼家在老樓房區三棟二單元401，我不方便去。”
唐錦夜許是吃包子的太多，撐的兩眼發直的靠著椅子仰頭呆滯，半晌後，猛然想起來什麼，坐起身來。
“我去取，你有她家鑰匙嗎？我可不會撬鎖。”他撓撓頭。
“有，我一直都有……自打她去世後，我根本沒膽子去她家，不知道為什麼。”
簡一從口袋裡掏出一大串鑰匙，取出一把被擦拭的很乾淨但破舊的鑰匙扔給了唐大。
“你現在這裡待著，我過會兒就回來。”他對簡一說。
唐離歡還在往嘴裡塞著包子，模模糊糊的說：“那我幹什麼。”
“找一下陸冥……算了，他現在一整個就是定時炸彈……”唐錦夜心有餘悸的捂住屁股，心理原因，他現在還有被那男人抓著屁股揉的錯覺……
“而且感覺，啊不是感覺，是本來，他就是個瘋子。”
“你不也是嗎？”簡一說。
“多謝誇獎。”唐錦夜輕笑，學著電視裡朝簡一行了個紳士禮，撈個外套就出去了。
至於他剛才想到的東西為什麼不說，她還是覺得這些需要簡一自己成長然後才能接受的了……
從別墅區到老樓區只有兩條必經之路，距離短的那條路經過派出所前方，另一條則是要繞開苗芽中學走很遠的路才能到。
雖說別墅區旁邊的小樹林也能穿過去，但從那裡走警察對他的懷疑會更深。
比起派出所前面那條路，唐錦夜覺得，還是繞學校的那條路更危險一些。
苗芽中學靠別墅區近的地方是一大一小兩個操場，大的那個誰都能進去，現在上面全是人，居多的是警察，還在詢問排查。
而派出所前面那條道，派出所裡所有的人都出去走訪排查了，除了白顯勳可能在，基本上沒什麼危險。
做好決定立即施行。
那條路一路上果然沒有警察的蹤影，只是差點和黃復撞上，嚇的某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崽子第一次軟了腿。
“淦……”他暗罵一聲，躲在某棵大白楊樹後面，等黃復離開。
很久之後從哪個方向看都看不到黃復走過去揚起的灰的時候他才繼續上路。
破舊的樓房區就在簡一現在所住的平房區旁邊，因為時間長年齡大，好多樓都已經開始往下落牆皮，牆腳往上衍生一條又一條的裂縫，走進樓道里，陰森黑暗的小空間裡滿滿全是潮溼的味道。
殷淼住的那棟樓樓道里甚至還有很多蜘蛛網，垂的到處都是，唐錦夜一進樓就撞上了一簇上，他抹吧了半天都還有那怪異的毛茬茬的感覺。
“離大譜……”
爬到四樓，開啟殷淼家的家門，一股子腐爛加香火的味道爭先恐後湧了出來。
唐錦夜捂住鼻子關上房門，四處張望著找燈的開關。
房子很暗，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上，只能勉強看到一些東西的大致輪廓。
摸索到旁邊的開關，開啟，頭頂的大燈只哇亂叫幾聲才亮起，因為接觸不良的緣故閃了幾下。
殷淼的黑白遺照放在客廳空白的牆上正對門口，女孩陰冷森森的正視眼前，沒有一點表情。
那黑白色遺照上面的白花因為灰塵的矇蔽已經變成了一朵灰花。
遺照底下放著一個蒙著一層厚灰的小小烏黑骨灰盒，盒前貼著殷淼的縮小遺照。
骨灰盒前面則是一個更小的香爐，香爐四邊都是散落的香灰，滿滿當當一堆堆。
“淼姐。”唐錦夜深深的朝遺照鞠躬，然後從一堆灰底下找出餘下的香，點燃，規規矩矩的上了香之後才去尋記事本。
房子很小，小到在客廳就能看到整個房子的其他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那個緊閉房門的大臥室。
苗芽鎮的所有樓房基本上都是一個構造，兩臥一廳，大臥室小臥室靠一起，再配上一個小的可憐門廳、廁所、廚房，和一個根本放不了太多東西的小陽臺，唐錦夜即使是個住別墅的，也是見識過這種構造的，即使他這是第一次來殷淼家，也能熟門熟路的找在每個空間穿過來穿過去。
他先去尋的廚房，廚房裡很整齊，所有的東西都被主人規整的井然有序。
可是這怎麼會放記事本呢？
唐錦夜摸摸腦殼，罵自己糊塗，又去小臥室找。
臥室裡有一張很大的床和一張極其狹小的桌子，桌子上有一個放滿用完的筆的筆筒以及一箇舊的開不開的小檯燈，還有一個蒙灰的相框。
他拿起相框，擦去上面的灰，是殷淼一家人的合照，旁邊還夾了一張簡一的一寸照片，看樣子應該是六七歲的小簡一。
“感情挺好。”他喃喃，放下相框繼續找記事本。
可是翻過所有的東西，找過臥室裡的所有角落，什麼也沒看到。
“不應該啊。”他不理解，這不是殷淼的房間嗎？記事本不在她的房間裡，還能在哪呢？
他於是選擇去那間大臥室找。
那是唯一一個緊閉著房門的房間，沒鎖，輕輕一推還推不開，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推開一條縫兒。
還好自己瘦削。
唐錦夜擠了進去，和陽臺上放著的三個遺照打了照面。
那估計就是殷淼早就離世的父母以及她最敬愛的奶奶了。
“我去……”這下是真的沒防備，他差點嚇摔倒。
“阿姨叔叔奶奶……打擾了……”他又找來最後的香上上，恭恭敬敬的鞠躬，然後去繼續去找那記事本。
就在翻床鋪的時候，一個方形厚實的東西掉下來砸到唐錦夜的腳板，正好是那東西的角砸了上去。
“啊……”他吃痛的蹲下，也不忘拿起那黑色的玩意打量，發現是個本子，就開啟第一頁，上面赫然寫著日記本，底下署名殷淼。
估計就是這個了。
唐錦夜緩了一會，直到腳不痛的時候才選擇站起來然後離開。
本子被他揣在了懷裡，還好現在天氣沒升溫，哪哪都還是陰冷的，他還穿著厚外套，揣懷裡在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來那裡藏了個磚頭一般的本子。
很快的原路返回家，家裡的兩個人正在看他的寶貝電影《樹皮》。
正好播到殷洛屠殺第一戶人家的時刻，簡一看的津津有味。
“找到了。”掏出懷裡還帶著自己體溫的黑色本子，唐錦夜氣喘吁吁的癱倒在沙發上。
“簡一，你看的時候，記得給我們讀一下。”他說。
“行……”簡一拿過記事本，開啟，那極其熟悉的娟秀的字型展現在眼前的時候，她差點又掉眼淚。
唐離歡在旁邊將電視關閉，坐在她旁邊跟著看。
前面很長的一段記錄幾乎都是一些很平淡的日常，從1996年11月7號買到這個本子，一直到1999年3月19日。
直到1999年3月21日，殷淼的記錄裡出現了一個現在這幾個人熟悉但又陌生的名字。
夏楓。
“夏楓？夏森的雙胞胎哥哥？特地寫一篇日記記他幹啥呢？真奇怪。”唐錦夜說。
簡一也不明白，於是繼續往下讀，又看到一個很熟悉的名字，夏津。
“之前給你講過的那個自殺的也是夏森的哥哥……”唐錦夜補充介紹。
“3月27日，陰，陸冥這小孩是不是有毛病……”簡一沒忍住，笑出了聲。
唐錦夜更是笑的如同神經病一樣，還因此摔下了沙發。
他們有印象，這天陸冥突發腦疾一般對殷淼展開了熱烈的攻勢，據說只是因為殷淼給陸冥端面條的時候順手拿雙筷子給他，他就徹底陷進去了。
後續很長一段日記幾乎都在圍繞夏楓和夏津，中間有的時候還會穿插著簡一，陸冥和二唐，比起姓夏那倆，有關他們的日記少的可憐。
“怎麼感覺淼淼喜歡他倆呢？”簡一的醋缸子倒了。
“我覺得……有……”唐離歡抽搐著臉說。
日記的大轉折在6月10日這天，夏津去世了，那套和殷淼自殺時教育局所給的一模一樣的說辭第一次出現。
“這夏老頭是真的噁心人……”
唐錦夜擰著眉頭。
簡一不搭茬，她只是看到了更讓她震驚的東西。
“6月17日 陰，陰，陰
這兩天我的狀況一直都不好，我實在是說不上來這種感受……夏津突然的死如夢魔一般糾纏了我一個多星期，我甚至在夢裡都能看到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然後告訴我，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父母當時也這麼和我說，他們最後卻死在那場車禍裡。
奶奶也說過，她最後喝完一大瓶農藥，痛苦的死在了空無一人的小房間裡……”
她繼續讀著，眼睛不知不覺又蓄滿了眼淚，淚水啪嗒啪嗒滴在這天日記中間那段看不清內容的亂寫亂畫上。
見簡一情緒失控，唐離歡便接下了讀殷淼日記的工作。
後面的內容完全昭示著殷淼是如何一步一步陷入深淵的，從夏楓給殷淼的包裹裡那兩本日記本，以及她知曉父母與奶奶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到她去收集夏桑作惡證據為家裡人報仇，最後到她選擇和夏楓夏津一樣跳樓自殺……
唐離歡越讀越難受，總感覺心臟那處堵著什麼東西一樣。
“怎麼會這樣……”好多之前不明白的疑點在這個時候解開了一大半。
“不過淼姐怎麼能說我在背後欺負你呢？我啥也沒做啊——還有你，唐離歡！你和簡昭衡秘密談論什麼了？”唐錦夜的關注點根本不一樣。
唐離歡的臉猛地青一陣白一陣。
他自己努力想想，怎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事情太小，他根本不往腦子裡記的。
“你和簡昭衡還能談論撒！”
簡昭衡？唐離歡一拍腦殼。
“啊，我想起來了，她說她希望簡一做惡魔，所以，所以需要我幫助她助簡一成為惡魔……”唐離歡聲音越說越小，“她還說，簡一天生就應該是惡魔，不應該一直被所有人欺負……”
“啊？”唐錦夜小腦萎縮了。
“嘖，怎麼說呢？”唐離歡有些慌，在對上簡一那雙還有淚水的探究的眼睛之後更慌了。
“就是……簡昭衡比你們想象的都壞，就對了，她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殷洛袁希的女兒，比起在簡卓遠手下苟活，她更希望你能和你父母一樣，做個連環殺人犯，做盡天下壞事……”唐離歡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之前殺害夏森，你們知道為什麼最後定的嫌犯是塗師傅嗎？並不是夏桑的特定，而是因為，簡昭衡一直跟在我們身後，是她把關鍵證據放到了塗師傅家，才導致塗師傅最後被抓的……”
“她一直都在幫咱們處理細節……”
這下不止唐錦夜小腦萎縮，現在完全連著連著簡一一起。
“簡昭衡……？”簡一腦殼昏昏。
安靜的屋內忽地響起突兀的敲門聲。
“怎麼今天老有人來找咱們。”唐錦夜暴怒，衝到門口開啟門，一下子熄了火。
“陸冥？”
陸少爺陰沉著臉，走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我爸說公安部下派特案組來查案子了，你們……簡一？”他看著在他心裡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簡一。
“我就是來這裡和他們談這件事的。”簡一面無表情的說。
殷淼的日記本被她提前塞在了輪椅下面，一堆東西最底下。
“不叫我？”陸冥表情崩一度。
“怎麼叫你？”唐錦夜感覺自己的屁股又有那種感覺了，“你父親跟個撒一樣，為了一點利益把我們的全部都告訴了夏桑，要不是昨天黃復突然出現，我特麼就被那些男的……”
他後面的話不再說下去，畢竟孩子還要面子，況且他們也明白下半句他會說什麼。
“而且，你一開始為什麼要把全部事情都展露給你爹？我們幾個知道就行了，你告訴他……”
陸冥冷臉：“所以現在就怪我了是嗎？要不是黃復那狗東西突然來我家問情況，我爸又在家，為了讓我的假話成真，我至於會給我爸全盤托出嗎？”
兩個男孩面對面立在一起，誰也不讓誰的針鋒相對著。
“有什麼好吵的。”簡一開口。
“這個時候哪有時間吵，你們要不要看看我們以後要經歷什麼？馬上來的特案組和那一群警察，夏桑，以及夏桑背後的張書皇……腹背都是敵，還有什麼資格吵？我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懂嗎？”
“張書皇？政府書記張書皇？怎麼可能？他很清廉的。”陸冥震驚。
“老子他媽昨天就差點被他……不要以貌取人啊歪！”唐錦夜攥著拳頭在陸冥臉上揮。
“我還是不敢相信。”陸冥懶得搭理唐錦夜，繞過眼前高他半個頭的大塊頭坐到沙發上去。
“至少之前見他能感覺到他是個好人……”
“你眼光不好。”唐錦夜白了他一眼。
“我，我是眼光不好，但我認定的殷淼是好人！”陸冥反駁。
“那也沒見你在殷淼離世這一年來去她家拜拜她，裝深情吧你就！”唐錦夜又朝天上翻了個白眼。
“我……我沒去只是我怕……我……你也沒去你憑什麼說我。”
“我和淼姐的關係又沒你那麼親近……但是她的後事都是我辦的！你承擔了什麼嗎？”
兩個幼稚鬼又吵了起來。
簡一頭禿，和唐離歡眼神交流，兩人還是打算先出去透透氣。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太陽也刺眼的緊。
“今年的雪化的早。”簡一說。
“確實……”唐離歡推著她的輪椅，兩人就在路邊慢慢的走。
“今年四月末就化完了，往日起碼要五月中旬。”
“咱們今天中午吃什麼？”簡一又開了一個沒頭沒腦的頭。
“吃麵吧，就淼淼姐之前一直打工的那家。”唐離歡說。
“好。”
殷淼之前一直打工的飯店坐落在苗芽中學大門口不遠處，店面不大，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有雙手伶俐的老闆經營，只要你想，想吃什麼基本都有，且是學校每個部的學生都喜歡停留吃食的小飯店。
“老闆，吃飯！”進了飯店裡面，簡一熟練的朝後廚喊。
“不應該喊老闆娘嗎……”唐離歡小聲問。
“因為這是老闆自己開的店，而且她不喜歡別人叫她老闆娘。”簡一解釋。
“為什麼呢？”
“這種稱呼就和司機一樣，司機，是所有開車人的總稱，可是為什麼有的人喜歡稱呼女性司機為女司機呢？為什麼非要分出來這麼一個稱呼呢？所有人都可以成為司機，或者老闆。”簡一說。
“總的來說，我覺得這個稱呼很針對女性，孩子。”那叫趙紛紛的老闆走出來，拿出一個選單，“有什麼想吃的就點，阿姨給你們做。”
女人似乎比以前更加憔悴了，皺紋更多了，臉頰都陷下去了不少，耳鬢邊染上了銀灰。
“小簡一，很久不見了。”她的表情不再緊繃，鬆弛了不少。
“阿姨……”有多久沒見了呢？快一年了吧……
自打殷淼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敢來飯店，哪怕只是買一個包子。
趙紛紛似乎早已經把殷淼當成了女兒，在殷淼去世的訊息傳遍苗芽鎮的時候，那向來吝嗇的女人很罕見的關了她唯一營生的飯店，跑去教育局鬧了快半個月的事兒，即使最後一點漣漪都沒給那幫子禽獸造成。
簡一自覺自己做不到她這般，所以一年多來都避著飯店避著趙紛紛走。
但是趙紛紛卻沒這麼想。
“你不該避著我走的，小簡一。”趙紛紛回了後廚，三下五除二的炒出一盤簡一最愛的青椒炒土豆絲。
“我……”簡一痛恨著自己這笨的要死的嘴。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需要長大，有些東西，你一時間也理解不了。”她笑笑，一巴掌拍在了唐離歡的頭上，“小子你吃啥，阿姨給你做。”
“湯飯吧……要很多土豆的那種。”
“兩個土豆娃娃，阿姨倉庫裡的土豆都要被你倆吃嘍！”趙紛紛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