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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錦夜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他駐足在家門口許久，默默嘆口氣，還是開啟了房門。
屋內的大燈全部都關了，只留下客廳沙發邊上小茶几上的檯燈還開著，唐離歡窩在沙發上睡得深沉，小小一團的，像只沒人要的小狗，可憐巴巴的讓人心疼。
唐錦夜沒敢叫弟弟起來回房睡，他現在一身都是血，怕嚇到弟弟，不過自己這一身，除了一點可能來自自己，其他都來源於那些人。
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今天的經過。
告別三個人以後，到教育局時夏桑不在，只有一個一身名牌衣服被濃烈香水醃入味的女人並且毫不留情的將他趕出去了，他差點因為站不住腳摔進教育局門口的水坑裡。
那女人嘴裡還罵的很髒，說什麼前兩天一個腦殘女的來自殺也就算了，今天怎麼又來了個神經病……
她話說的很快，後面說什麼唐錦夜也聽不清，不過有這些就夠了，至少教育局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他們都是間接的兇手。
唐錦夜沉著眸子，只好找了教育局院門口的保安，簡單問了一下殷淼自殺時的相關，以及夏桑的去處。
那保安一開始還不想透露任何一點，不過還好他沒見過什麼世面，轉而因為男孩手裡厚厚的鈔票狗腿了起來。
“那女孩跳的地方就是在這邊，正門口，差一點點砸到我們夏局長身上，腦殼都碎了，可把我們嚇壞了！”
“局長今天好像去一小區了，那個，小聲告訴小哥，局長在外面的所有交易都在那邊做呢……不過我不清楚，都是下面人傳的。”
那保安似乎還知道什麼，貪婪的指指唐錦夜手裡的錢想要更多，但是唐畢竟還小沒理解，他只是立馬把那沓錢都給了保安。
知道他的去向就行了，其他的多問無益。
畢竟唐萬樹的第一個小情人家也在那裡，那女人可是老男人最愛的那個，無論後面有多少鶯鶯燕燕都不會放棄的白月光。
而今天正好是週四，往年母親還愛著老男人的時候，每週四領著自己去那裡抓人總能一抓一個準。
雖然這一趟可能會被男人和女人陰陽怪氣一頓，唐錦夜還是要去。
殺人這件事他已經選擇了和他們一併跳入深淵，他們這輩子就是一群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沒人能離開。
他也不想離開，殺人多好啊，能忘掉一切煩惱。
“阿，阿姨，我想問一下，教育局的夏桑局長是在哪棟房子住呢？我找他有事情。”
在進入一小區還沒走兩步的時候，唐錦夜就見到那個白花樣子蛇蠍心腸的女人，她正和她的小姐妹坐在人家家院子裡喝茶賞花，冷不丁的一抬頭就看到情人原配生的大兒子，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還好她家境不錯，從小優質的教養告訴她這時完全不需要和眼前的小屁孩置氣。
見小屁孩不是來找情人要錢的，她倒是心情順暢了不少。
連帶著看仇人兒子的眼神都帶著滿當當的笑意，如沐春風。
“哦，那邊，一號別墅。”女人淺淺笑道。
眼見男孩點點頭就走了，她也不管那小孩禮貌的問題，反而笑得越發開心。
“笑這麼開心作甚？這可是那個狗女人的親兒子，你不能有些防範意識？他要是為了那個狗女人耍心機怎麼整？”她的小姐妹有些疑惑。
“你不懂，只要這些兔崽子不來找他爹要錢，他們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你可不知道，那女人在外面也有不少情人，這兩個人可都拋棄了那倆小兔崽子，除了老來要錢，基本沒啥威脅的。”
“果然，不過沒娘養的就是沒教養，連禮貌都不講，虧你還是長輩……哎呀，唐先生這麼客氣……”
幾個女人連帶著剛出門來的老男人調笑的聲音越來越遠，唐錦夜無助的躲在離一號別墅不遠的柵欄旁蹲下。
對於那些人說的那些事，他明明已經不在意了，為什麼心臟處還是那麼痛，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把他撕扯成兩半一樣。
“你爸爸既然不喜歡我，不喜歡你們，我，我也沒必要在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小夜和歡歡，我對不起你們……”
“錢都給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了，有什麼事情找你父親去，我不歡迎你們，快滾快滾，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錢，我每個月都會定時定量的打給你們，這個房子現在也留給你們，等你們成年了以後房產證自然都寫的是你們的名字，沒什麼事情的話不要來找我和阿姨，我們有自己的生活，你們阿姨不太喜歡看到你倆，我也不喜歡。”
那兩個人的聲音就像是惡魔低語一般從記憶裡迸出，然後在唐錦夜耳邊盤旋，一遍又一遍，無不昭示著他們兩個人就是沒人要的小孩。
為什麼呢？沒愛，不想負責任為什麼要生小孩呢？為什麼即使是這樣了也不願意離婚，讓自己兄弟倆一直處在沒人要的痛苦之中呢？
唐錦夜不明白，更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不願意要他倆。
他倆就像是瘟神一樣，誕生於他們身上，卻被他們哪哪嫌棄。
“小夥子，你怎麼了？”
一道清澈明亮的女聲在他頭頂霎時響起。
男孩紅腫著眼睛，抬起頭，就看見一個身穿白裙子的阿姨……還是姐姐站在自己前面，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眼前的人太眼熟了，但是他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
尤其是那雙上挑的狐狸眼。
明媚動人，還含著一股暖暖春風，就像記憶最深處媽媽的眼神一樣。
“你，你好，呃，我，不好意思，我沒事。”他有些口吃，匆忙的從地上爬起來站好，慘白色的小臉登時紅成了猴屁股。
女人淡然的笑笑，“要是沒事的話，就不會無緣無故蹲在這裡哭了，給阿姨講講，你為了什麼哭呢？”
“阿姨……嗎？”唐錦夜打量著眼前看樣子感覺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人，不太相信。
“真的要叫我阿姨哦，阿姨今年都三十多了，還有個十六歲的女兒呢。”女人嘻嘻笑，拉著唐錦夜去了她住的別墅。
她好像曇花一樣，漂亮，但總感覺只有一瞬間的美麗。
女人的房子離夏桑家很近，就隔著一條柵欄。
唐錦夜瑟縮了下脖子，謹慎的躲著那家人的窗戶。
腦袋迷迷瞪瞪的就被拉過來了，他思索了一番，還是沒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女人，只是愈發覺得，眼前的女人長得太像簡一。
等等……我靠。
他在心裡震驚，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就見女人已經把他拉進她的別墅裡。
別墅裡還站著個正在做飯的男人，看到他的時候明顯面色不善。
“小殷寶貝！快看，我在外面撿回來一個小男孩，跟個狗狗一樣，可乖可可愛了！”女人甜膩的撒著嬌。
那男人陰冷著的臉立馬充滿柔情，只是在繼續面對唐錦夜的時候更多是審視和冷漠。
唐錦夜依舊處於震驚的表情下。
他終於想起來了，眼前女人為毛眼熟的原因了。
這不就是報紙裡的袁希嗎？那個男人，不就是殷洛嗎？他們為何在這裡卻不回苗芽鎮看看簡一？難不成……
唐錦夜不敢再往下想了，畢竟這個男人的眼神真的好嚇人好嚇人。
“小朋友，你是從哪裡來的啊，要去幹什麼？怎麼坐在路邊哭呢？”
女人，啊不，準確的說是袁希，滿臉擔心的看著眼前的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眼前的男孩越看越親近，是和她那從未見面的女兒一樣的人。
“我……”唐錦夜思索了一下，轉而還是決定試探這個女人。
“我來自苗芽鎮，今天來市裡本來是帶我那沒有父母的同學檢查腿的，但是，但是……”
唐錦夜有些說不下去，他可不像陸冥演戲什麼的完全拿手。
這兩個人在聽到苗芽鎮的時候，表情都僵住了不少。
果然，他猜對了，但是他轉念又擔心起自己的命運了，因為無論如何，苗芽鎮的人永遠比外面的人更知道他們倆長啥樣。
完蛋。
那個男人在擦拭著手裡的刀，表情不善，女人也在靠背裡摸索什麼。
唐錦夜雖說膽大且殺了不少人，但是他揹負的人命可沒眼前這倆瘋子多，實在不行……還是全招了吧，弟弟還在家裡等著自己。
“等一下，等一下，兩位，其實我早就知道兩位的身份了，不過我並不會去跟警方說這件事！兩位，先聽我說！我是簡一的同學，簡一應該就是兩位在苗芽鎮留下的女兒吧！”
他站起身往後靠，和兩個人保持了一個勉強安全的距離。
“你什麼都知道了。”男人冷冷開口。
“叔叔，先，先聽我說。”唐錦夜趕忙把他們最近大致發生的所有事全部告訴了眼前的兩個人。
見兩人神情逐漸放鬆的時候，他繼續說：“簡一，她其實現在就一個人坐著輪椅住在你們原來住的那個老宅裡，可可憐了……”
“我知道。”男人繼續擦拭著刀。
“她家隔壁那戶新來的住戶，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逃殺人犯，警方也發現不了他們，他們易容的能力挺厲害的。”女人也緩緩開口了。
“我們也知道你的身份，剛才我在樓上觀察外面的時候正好看到你，那夫婦倆有給過我們你的照片，所以我們也認得你，把你拉來這裡也是為了談論一些事情，剛才那些只是為了試探你，還好，我們女兒的眼光並不差。”
殷洛將手裡的刀砍向了案板上的排骨，咚咚作響。
瘮人，唐錦夜吞吞口水。
幻視到電影裡的殷洛分屍的現場了。
“那兩位為何在這裡……”他小心翼翼的問，生怕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惹惱了這倆瘋子。
“報仇，還有幾個人沒殺。”男人陰惻惻的說。
“這個房子是那夫婦倆的，他們見我們不太能，就自發帶著孩子去苗芽鎮觀察警察動向了，我們也只能留在這裡。”袁希補充。
原來如此……
唐錦夜點點頭，若有所思。
“那你呢？你怎麼在這裡，找夏桑?”袁希問，“今天夏桑很早就來這邊了，不同於之前，一直沒什麼動靜。”
男孩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剛才並沒告訴兩人夏桑想讓簡一去找他的事，主要還是想試探兩人。
如果說有這兩個人的幫助，他們能夠扳倒夏桑的程序可能會更快一點。
“夏桑讓簡一找他……威脅我們中的一個人，讓他不要告訴我的叫她去，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簡一昨天晚上知情的，今天很早就坐車來市裡面了，不過現在她應該回去了。”
“我那個朋友最後還是沒忍下心來讓簡一去，我們都知道這是鴻門宴……但是這件事總歸要解決，因為夏桑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全部，是朋友父親告訴他的……朋友的父親，是……陸高河。”
唐錦夜斷斷續續邊想邊說，今天大腦接收的資訊量太大，他一時間實在反應不過來。
他也知道，眼前的兩個人和陸高河有仇。
兩人的眉頭也在聽到陸高河名字的時候完全緊蹙起來。
“我已經讓陸冥……就是陸高河的兒子把簡一帶回去了，她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唐錦夜小聲說。
“陸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殷洛說。
“陸冥，他，他是可信的……就是……呃，有的時候會拉跨一點……”這是唐錦夜第一次說陸冥的好話。
遠在家裡跪著的陸冥：啊秋——
隨後唐錦夜想到，這個時候若是再不去找夏桑，他可能就要離開了，於是匆匆告別殷洛和袁希。
在他臨走前，殷洛說了一句自他來之後最長的話。
“我們來這裡的事情，煩請你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包括你弟弟，沒有什麼必要的情況的話，也請儘可能的不要來找我們，免得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發生，至於夏桑，我們會選擇時間除掉他，也請你拖住你的朋友們，謝謝。”男人話說的誠懇，但並沒看著唐錦夜說。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生人了，社恐什麼的還是會有的。
“記得幫我們把這個帶給沅沅。”
沅沅就是殷洛和袁希給簡一起的本來的名字，殷沅。
她拜託帶的東西，是一個很小很精緻的八音盒。
裡面還會跳起來一個翩翩起舞的芭蕾舞女孩，會隨著八音盒自帶的音樂緩慢轉動著。
“我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所以只買了個這個，如果她不喜歡，就讓她，丟掉吧。”
袁希的聲音淡如水，卻帶著滿滿的悲傷。
唐錦夜只覺得心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我會的，他喃喃。
將八音盒藏好，他踏上了去夏桑所在別墅的路。
雖說現在有了能除掉夏桑的最大武器，但是他還是要去他的地盤摸索一番。
那個別墅比起殷洛二人所在的更加安靜，就像是沒有人一樣。
輕輕走進院子，敲門，發現門根本沒鎖。
房子裡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上了，什麼都看不到，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隱隱約約的人聲從地下傳來，唐錦夜向大致方向望去，那裡只有一扇開了一條縫的門，透過一點點的光，在黑暗如夜的房間裡挺明顯的，估摸是直通地下室的門。
他踮著腳小心且慢的向那扇門的方向走去，離門越近，越能聽清那模糊的人聲都有些什麼內容。
有男人縱慾時的大笑，女人和小孩害怕的尖叫，內容淫亂骯髒的不堪入耳。
他幾乎就是那一瞬跌坐在地上，額頭上頓時佈滿冷汗。
還好陸冥通知自己攔住了簡一，如果讓她來面對這些，恐怕她回不來不說自己幾個人都要為她陪葬。
他又想到了那兩個瘋子。
淬了毒的眼神，以及手上沾滿血的刀子，和咚咚作響的剁肉聲。
比夏桑這個可怕更多就對了。
唐錦夜緩口氣，站起身正打算離開。
“看到了我的秘密就想走？”夏桑的聲音冷不丁的從他旁邊的沙發上響起，沒有溫度。
腦子嗡的一聲宕機一秒，唐錦夜迅速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背後是夏桑帶著怒意的吼叫，“快把那個跑出去的臭小子抓住！”
他是沒看到自己是誰嗎？還是故意這麼說的？唐錦夜不敢想，也不敢停下腳步，飛快的跑離住宅區，找到一個狹小勉強能容身的小角落然後完全藏起來。
外面零零碎碎的跑著找自己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再遠離現在所在的地方。
他還是不敢動，怕一出去就被當場抓住。
這時，夏桑的聲音在他頭頂猛然傳來。
“原來在這裡。”
心裡一驚，又被發現了？
打算衝出去和胖男人魚死網破的時候，袁希的聲音突然響起。
“夏桑局長，您好啊。”女人的聲音甜的發膩，嬌嬌軟軟的。
她現在貌似在扮演別人，並且看樣子和夏桑的關係聽著還算是相熟。
兩個人就此攀談了起來，聲音同時也不緊不慢的遠離了這裡。
直到唐錦夜聽著外面好像以及沒聲音了，才打算出來趕緊跑，未曾想一出來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站在眼前，惡狠狠的看著自己。
他的鼻子還喘著粗氣，褲子邊上甚至還有點點白斑。
完蛋。
在被大漢一手撈到肩膀上的時候，他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