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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春巧雖然已經噤了聲，但蘇沐隱隱約約地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戰慄，想來她應該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為首的黑衣人左顧右盼地看了一圈屋子周圍，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有蘇沐跟前的塵土有一些掙扎過的痕跡。
他興許是猜到了蘇沐還想掙脫掉捆綁住她的繩子。
“都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否則我手裡的刀劍可不長眼睛！”
他惡狠狠地道，同時還拔出了劍鞘裡的劍，刀光凜凜，似乎還沾染著血跡，煞是可怕。
蘇沐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似乎覺得自己的震懾起到了作用，黑衣人們才整齊劃一地後退了幾步，再次關上了屋子的門。
等腳步聲終於漸行漸遠，黑衣人們似乎已經走到十米開外了，受到了驚嚇的春巧才終於嗚咽著哭出了聲來。
在蘇沐的印象中，春巧一向是幾個丫頭裡最沉穩的一個，沒想到被劫匪綁架之後，她也會一改往日的沉著冷靜，變得像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樣。
蘇沐倒也並不想阻攔春巧的哭泣，畢竟不久之前，她才眼睜睜地看著夏巧被亂刀砍殺，幾乎不太可能有生還的機率。
“春巧，你和夏巧認識了多久了？”
等春巧斷斷續續的抽噎聲終於停了下來，蘇沐才終於開口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和夏巧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夏巧比我，不過小了一歲多而已。”
得知了此事的蘇沐，面孔 上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不過因為她們倆是背對著背被捆綁著，所以春巧根本看不到蘇沐臉上的神情，有困惑，也有心疼。
蘇沐的腦海中又浮現起了不久前夏巧推開自己手臂的樣子，那樣不甘，又那樣決絕。
夏巧她究竟是懷著一副什麼樣的心情關上了自己面前逃生的那扇窗子，又是懷著一副什麼樣的心情，敦囑了春巧趕緊帶著自己離開，然後毅然決然地為自己擋住了那扇決定了生死的窗門。
蘇沐又恍惚想起了李玉剛才說的話。
“沒有完成任務之前，你是不會死翹翹的！就算是你費盡心思自己去尋死，你也不會下線的，你之後會在酸甜苦辣的人生裡磋磨而不會輕而易舉地死掉！”
李玉的話一遍又一遍迴盪在蘇沐的耳邊。
她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否則她會毫不猶豫地將夏巧從窗子裡給拉出來。
她恨自己竟然真的眼睜睜地看著夏巧在自己眼前死去，也絲毫沒有過任何嘗試要去把她給救下來。
可不就是在酸甜苦辣的人生裡磋磨嗎？這種沒有任何作為的愧疚無疑是對蘇沐內心的一遍又一遍凌遲！
“春巧，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夏巧是為了保護我而死去的……”
蘇沐的眼角潸然落下幾滴淚來。
這一刻，在蘇沐的眼中，她們再已不是什麼主僕，什麼“本宮”，什麼“奴婢”，春巧和夏巧都是保護了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
“娘娘，奴婢們的任務就是服侍娘娘您，在危難的時候保護好您也是奴婢們的責任……夏巧她……夏巧她只是運氣不好罷了……說不定，說不定她是去了往生極樂了。”
春巧一面說著，一面吸了吸鼻子，她的情緒已經比方才穩定多了。
可聽了春巧一番話的蘇沐，心裡卻更加難受了。
豆大的淚珠如穿了線一般，從蘇沐的眼角滾落了下來，她抽了抽鼻子，心情卻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該出這趟宮……要是沒出這趟宮，我們就不可能在大理寺裡遇見刺客，夏巧就不可能死了……嗚嗚嗚……”
蘇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雙手被反綁著，想擦個淚也不行，她努力吸了吸鼻子，眼淚、鼻涕卻還是無法控制地流了滿面。
“娘娘，請您別再自責了！您一哭，奴婢就又想跟著一起哭了。”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心情的春巧又難以自制地大哭了起來。
端來了飯菜的黑衣人推門進了屋子，看著嚎啕大哭的兩人，也是一時間怔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蘇沐和春巧見有人來了，才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哭聲，可面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實在是難受至極。
蘇沐紅著眼睛看了一眼端著飯菜的黑衣人。
“大哥，行行好，給我們結了綁吧，我們不會跑的……”
她使勁用著討好的語氣，喉嚨裡仍然抽噎著。
黑衣人放下了托盤裡的碗筷和食物，似乎也覺得總不至於要讓自己喂眼前的兩個女子吃東西。
他蹲下了身子，先解開了蘇沐雙手上綁著的繩子。
蘇沐知道眼下並非逃跑的好時機，她也不想白費力氣，更何況現在的自己還餓得眼冒金星！
當蘇沐的雙手終於被解開，好不容易能夠揉一揉被綁得疼得要命的手腕時，那黑衣人卻一把拽過了蘇沐的左手,掏出了身上帶著的一根銀色鐵鏈，將她的左手反綁在了圓柱子上。
“留你一隻右手，夠你吃飯、活動的了！”
蘇沐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好不容易掙脫了草繩，那黑衣人竟然轉頭就給她綁上了一根上了鎖的鐵鏈子。
“還有她呢？好大哥，您快幫她也解開了手上綁著的繩子吧！”
蘇沐這才想起來春巧的雙手還沒被解開。
“你們兩個解開一個就夠了，別提那麼多的要求！再敢多嘴，小心成了我的劍下亡魂！”
蘇沐被嚇得撇了撇嘴。
“好大哥！不如您給我解開換上鐵鏈，我是奴婢，我多出一隻手來可以服侍娘娘的！”
春巧絲毫不顧剛才黑衣人的警告，努力側過頭來請求著黑衣人。
黑衣人卻像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轉過頭，用手指著蘇沐惡狠狠地道：
“雖然右手可以活動，不要試圖耍什麼花招！等你們吃完了飯，要是我看見你們倆人，誰腿上、手上的繩子被解了綁，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隨後那黑衣人便起了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蘇沐趕緊擦了一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匍匐著身子在面前的碗裡扒拉了幾口米飯。
她一邊吞嚥著嘴裡塞滿了的米飯，一邊挪動著被綁住了雙腿的下半身，向春巧靠了攏。
她用右手端過來飯碗放在春巧跟前，用筷子夾了一大團米飯，遞到了春巧的面前。
春巧的肚子此時也“咕咕”叫了起來。
“娘娘，哪有讓您伺候奴婢的道理……”她搖了搖頭。
“什麼伺候不伺候的，活命要緊，快吃吧！否則要掉到地上了！”
春巧見蘇沐一臉執著的樣子，才終於不好意思地微微張開了口。
蘇沐一把將米飯塞進了春巧的嘴裡，然後放下了筷子，替春巧先將面上的汙漬擦了去。
她剛擦去了春巧臉上的淚痕，嚼著米飯、臉頰鼓鼓的春巧就又流了幾滴熱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