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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了幾日。
宇文臻每日都在上早朝、乾清宮和大理寺這三點一線中奔波。
獵場遇刺一事，大理寺那邊暫時也沒什麼眉目，宇文臻暫且還不能拿趙墉開刀。
但是自從宇文臻下令將惠妃關到了暴室裡，趙墉似乎也自覺有錯，這幾日在朝堂之上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麗妃終於熬到了禁足結束的這天。
她穿了一件鐵鏽紅繡小朵金絲木香菊柔紗裙，外加一件銀狐輕裘披風，全然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領著一眾丫鬟們，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教司坊裡。
她點名要見那個害她被禁足了一個月的杜憶歡杜掌事。
麗妃吩咐碧玉給她搬好了一對桌椅，桌子上擺滿了茶歇，像是準備在教司坊裡待上一整天。
杜憶歡仍然只著一身素白色的衣服，清新淡雅。
她在一眾奏樂的樂師之中姍姍起身，給麗妃行了禮。
麗妃一雙鳳眼緊緊盯著面前的美人，用懶洋洋的聲音道：
“今日杜掌事若是得閒，便賞臉給本宮演奏幾曲吧？”
雖然語氣之中帶著詢問，但大家都聽得出來她是在下達一道命令。
“能為麗妃娘娘演奏是小人莫大的榮幸。”
說罷，杜憶歡便躬身退到了琴箏面前坐下，抬手輕撫了幾個琴音。
麗妃慵懶地倚靠在碧玉擺好的一把椅子上，十分不屑的拾起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來。
杜憶歡低著頭顱，用琴甲輕輕撥動了幾根琴絃，琴箏頓時傳出了悅耳動聽的迴音。
她一會兒放慢撥絃的力度，那琴聲便像是掩面哭泣的少女在傾訴衷腸，如泣如訴；她一會兒又加重了撥絃的力度，琴聲便猶如戰場上的萬馬奔騰，伴隨著高歌的號角呼嘯而來。
麗妃聽得入了神，一把瓜子握在手裡，一隻手停滯在了半空中，整個人都愣神起來。
她好歹也是出身名門，從小也是學了琴棋書畫的，自然也能聽得出來杜憶歡的琴技高超。
站在一旁的伺候麗妃的宮女們，也一個個怔愣在了原地，她們也從未聽過如此清耳悅心、娓娓動聽的琴音。
聽著聽著，各個宮人們都如臨仙境，像是緩緩走進了一幅畫中，畫中有鳥鳴啁啾，泉水叮咚。
小時生活在鄉間的，便好似陷入了兒時的回憶，看見了穿著木屐的農人們，在鄉間小道上拍掌高歌；從小生活在京城城鎮之中的，也彷彿回想起了走街串巷的商販，販花販糧販麥芽糖的情景……
杜掌事的琴藝了得，幾首曲子下來，使聽了她琴聲的眾人們，都紛紛陷入了自己最美好的回憶之中，更有甚者，在娓娓琴音下，都忍不住潸然落淚起來。
麗妃面上頓時難堪起來，她不免覺得自己此番行徑，簡直有如自取其辱。
她左思右想，難怪宇文臻會喜歡聽這杜憶歡撫琴，召她覲見，既然陛下喜歡她，倒不如順水推舟一回，拉攏了這杜憶歡來。
如若這杜憶歡識相，便也懂得借自己的勢爬上去，回頭再和自己站成一隊。
這樣一來，如若這杜憶歡能在宇文臻那裡分得一些寵愛，自己和杜憶歡又成了一條船上的人，屆時再想要扳倒昕貴妃那賤人，豈不是容易了許多？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麗妃暗暗得意起來。
“咳咳……”
麗妃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幾聲，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奏樂。
“杜掌事的琴藝果然了得，恐怕天底下都沒有比杜掌事你這更高超的琴技了！”
麗妃一邊誇讚著，一邊拍起掌來。
一旁伺候的宮女們本以為麗妃是來教司坊找杜掌事的麻煩的，見了眼前這副情景，也不知麗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
她們怔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配合著麗妃娘娘鼓掌。
杜憶歡起身欠了欠身子，向麗妃一番盛情的誇讚致了謝。
“麗妃娘娘謬讚。小的不過是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三腳貓的功夫？杜掌事還真是自謙了。本宮聽了你的幾首箏曲，一顆心臟都起伏不定，變得五味雜陳起來。杜掌事還真是有一手攝人心魄的好手藝。”
杜憶歡微微頷首，面帶笑意，卻不再接麗妃娘娘的話茬了。
她心知肚明這麗妃娘娘如此寒暄，定是不懷好意的，只怕自己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反而叫她抓住了把柄。
麗妃見這杜掌事一點兒接話的意思都沒有，覺得面上有點掛不住。
看來面前這個杜掌事，還真不是什麼善茬，要是換作旁人被自己這樣一番誇讚，怕是早就對自己阿諛奉承起來，趁機說幾句聰明話來討賞了。
“杜掌事，是不是本宮上次在乾清宮裡一鬧，你還對那事心有芥蒂？”
麗妃乾脆把話說開，當眾給她個下馬威。
“小的不敢，小的從來沒有把那事記在心上，還望麗妃娘娘不要多想了。”
“既然沒有因為那件事記恨本宮，那本宮想請你到椒香殿裡，為本宮淨心奏樂。本宮被禁足的這一個月裡，吃也不好，睡也不好，但是今日一聽杜掌事的琴音，倒是心裡頓時豁然開朗了許多，想來一定是杜掌事的琴音有安神定心的作用，杜掌事可願意？”
“麗妃娘娘既然開口了，小的哪有拒絕的道理，小的自然是樂意至極。”
杜掌事面上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好，那本宮便先回椒香殿裡等候杜掌事了。”
麗妃扶著碧玉的手掌站起了身，示意其餘宮人們打道回宮。
杜憶歡望著麗妃等一行人走遠的身影，心裡早已有了盤算。
“杜掌事，這麗妃向來不是什麼善茬，您要是前去椒香殿裡，需不需要多帶幾個人手？”一旁的樂師們紛紛提議。
“這麗妃若想是加害於我，我帶再多的人手，也不過是陪我一起去領罪受罰罷了。大家不必為我擔心。”
杜憶歡從來也不是什麼沒有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更何況，她的確是想在宮裡找個能夠借勢的人。
而這麗妃，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