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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i.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黑色瞳孔的主人開了口。
斯嘉麗愣了一下，她彷彿在和四年前的自己照鏡子。“你是曼陀羅嗎？”斯嘉麗的眼神越過她往裡看去，四方的小桌上只有一盞油燈，牆邊燒著柴火壁爐偶爾發出火焰迸發的噼啪聲。“是我，紅姐介紹你來的嗎？”她邊說邊往房間裡走去。斯嘉麗微微側身進入，房間裡暖洋洋的和女孩給人的感覺恰恰相反。
曼陀羅把臥室中的燭火香薰點燃，然後回來站在斯嘉麗的面前。她抬起手，手指攀附在斯嘉麗的肩膀，然後緩緩劃過鎖骨、乳溝，一路向下劃到肚臍。就在她準備把手伸進牛仔褲的時候，斯嘉麗抓過了她的手。
“怎麼了？不想要嗎？你來這不就是為了這些？”
她的眼睛裡映著跳躍的燭火，死寂的黑色裡靈動的精靈。
“別這麼著急，先聊聊天。”斯嘉麗放開她的手，“這兩天朱莉的事情可真是鬧得沸沸揚揚啊。”
顫動，黑色避開了她。斯嘉麗看著她耷拉下眼睛，手因狠狠攥著衣角而骨節泛白。
“是啊，她也是我的一個客人。”斯嘉麗聽得出她的故作輕鬆。
“這一行，愛上客人是時有的事情，你不必羞於承認。”斯嘉麗轉身坐在一旁的沙發裡。
曼陀羅忽又開始盯著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你怎麼……”她諾諾地開口。
“我是Lily。”斯嘉麗從衣服的內側掏出一個煙盒，然後又從褲兜拿出自己的打火機，她滑動打火輪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問她，“你介意嗎？”
曼陀羅搖搖頭，“我聽說過你。紅姐說你走了她的生意都少了一半。”
菸頭忽明忽滅，嘴唇輕啟，燒盡的菸草就好似白色的靈魂爭先恐後從她的口中逸出。很久沒有抽菸了，好像失去了品嚐甘香的能力只剩下一些苦澀的味道。
“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如果不在政界她可能會更開心一點。”曼陀羅把碎髮挽到耳後，裙角的褶皺已百轉千回，就像她一同哽咽的嗓音和思緒。“她前陣子來的頻率變少了，我以為是大選當前她工作變忙了，沒想到再看到她就已經變成電視裡的黑白照片了……”
“要來一根嗎？”斯嘉麗敲了敲煙盒，支出一根菸。幫她點燃。
這是曼陀羅第一次抽菸，明明煙在嘴邊，眼睛卻被燻出了淚。第一口被嗆得不輕，第二口隨著長長的吐氣，她好像有些能理解為什麼大家都在憂愁的時刻抽菸。合理化長嘆，抽走肺中所有的空氣，癟掉。
“她不是個好愛人，但絕對是個好政客。”曼陀羅輕笑，好像也是在笑自己，意味深長。
斯嘉麗抽完了煙，拍了拍自己的腿。曼陀羅跨坐上來。她們擁抱著，菸草的味道在兩人之間縈繞，斯嘉麗的手環上曼陀羅的背，“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她緩緩撫過曼陀羅突出的脊椎，“叫我安娜吧。”她們之間有一種惺惺相惜，不需要任何言語確認，她是她的未來，她是她的過往。
時間就這樣消逝，她們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在寂靜中摸過對方每一寸肌膚，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斯嘉麗能看到安娜的面板高潮，愉悅的震顫從脊椎而下，絨毛在燈光中起立，像是對她的褒獎。
“如果她能像你這樣就好了。”安娜抵在她肩頭下頜因說話直戳地她疼，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鎖骨，她才發現自己的面板很冷。
“我有點餓了，可以幫我削個蘋果吃嗎？”斯嘉麗看到了電視機櫃上的果籃，她把安娜從她身上搬下來，穿起自己的衣服。
“我好幾天沒找到水果刀了，你介意連皮吃嗎？”安娜看著斯嘉麗的背影，她知道自己不該在把Lily和別人相比，這是行業裡不成文的規矩，她顯得有些慌亂。
斯嘉麗頓了頓，她想起朱莉的屍體，洛克發給她的案件報告。“介意。”她重新穿上風衣，深深望進安娜的眼睛，“先走了。有空再來。”
scene ii.
“霍比，我這搞定了一批新的晶片，又是全新升級的。我都等不及看到它在市場大賣了。你有空來拿點走唄？讓你哥先忽悠點人試試。”昏暗的包廂中，福克斯晃動著手中的水晶酒杯，燈光在威士忌中搖曳，男人手指上的大金戒指也泛著金玉其外的勁。
貝肯坐在真皮沙發的另一端，雪茄在昏色中忽明忽滅，橙紅色的火圈裹挾著茄衣向後退去。桌上有霍比剛放下的小箱子，裝著20萬美刀。還有一個灰白色的小包裹，裹著30張他投資研發的晶片。
可以操控人的晶片。
他不在乎成本，也不在乎福克斯用多少錢把晶片賣出去，他是虧是賺在他整個產業體系中都只是鳳毛麟角，所有都可以無所謂。他要的，是絕對的控制權和話語權。是所有人都要敬他三分、畏他三分。他看著福克斯，黑市最大的商販，瓦爾蒂幫派的頭目，也不過如此無知。以為有錢就有了一切的蠢蛋。
scene iii.
在勞倫鎮外沿的一個隧道中，斯嘉麗沿著人行步道一直走著，不時身邊有呼嘯而過的車輛，帶起的風把她的頭髮吹得張牙舞爪，她挽起頭髮後把口罩捂得更嚴實一點。隧道中段有一扇不起眼的鐵門，斯嘉麗敲了敲門，向內側看守的人打了個招呼。
“斯嘉麗小姐，好久不見。今天來找誰？”門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來找霍姆。”說著，斯嘉麗支出一根香菸發給門衛。
門衛側身讓她透過。很久沒來了，這裡的日光燈還是一閃一閃沒有人修。穿過一片燈紅酒綠後，她敲響了霍姆小診所的門。
“你終於捨得來了，在那躺著吧。我記得上次你來保養義肢已經是去年了？這一年用下來有啥不得勁的麼？”霍姆指指左邊像牙科診所裡的躺椅。
“沒啥感覺，你的手藝我還是放心的。就看看有什麼硬體可以更新的給我整上就行。”
霍姆把一根傳輸線接入斯嘉麗的左手，斯嘉麗有時候覺得這些義肢醫生還有點像程式設計師，在一堆資料裡捉蟲。
“看起來沒有什麼病毒，給你係統升級一下，順帶再加上最近新出的外掛。破解了勞倫鎮的警察局，你可以人臉識別對比犯罪庫了。”霍姆挑挑眉，“你的專享外掛喔。”
“真夠意思！”斯嘉麗笑道，“對了，你之前說的新晶片是什麼？”
“不知道我弟的老闆從哪搞來的，反正就是你在科幻電影裡看到的那些牛逼功能都整上了，就是給你注入一堆奈米機器人它們會直達你的大腦然後運作。說是不用外接的硬體就可以直接眼底全息顯示，反正誇得天花亂墜，從功能上你可以想象是直接實現磕嗨了或者精神病的狀態，不過是正經有用的那種。能看到平時看不到的、聽到平時聽不到的、感觸什麼都幾何倍放大。”
“聽著還有些心動呢？”
“我前陣子忽悠了些人用，到現在都沒不良反應，而且一個個都精神煥發的。我今晚關門了也打算給自己整上。你呢？要不要試試？”
“這玩意要是有不良反應的話還有法子撤回麼？”斯嘉麗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黑色的汙漬摻雜著陳舊的黃漬。白紙上被寫了黑字再怎麼塗改都白不了了。
“大不了就再植入一些靶向機器人，定向拆解咯。”霍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現在奈米機器人在醫學上已經有很多實用案例了，什麼粉碎腎結石、抗癌啊都在用，也能自動摧毀。應該是一樣的技術吧，留了後門的。”
斯嘉麗看著左手手肘醜陋的胼胝，令人生厭的面板褶皺。那場帶走她雙親的車禍一起帶走了她的左手。伴隨而來的卻是無盡的幻肢痛和關節痙攣，無數個夜晚她滿頭大汗地感到左手在火中炙烤，她盯著那黑夜虛無的空氣卻看到熊熊烈火和母親婆娑的淚眼。
“聽說還可以控制腦部刺激減少幻肢痛，這點還挺誘人的。應該會大賣。”
確實挺誘人的……
“那就整上吧，我可是超級信任你的哦霍姆，把命都交給你了。”
“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們都認識十多年了，大不了我把我的命賠給你。”霍姆笑道。
那時候，誰都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霍姆把針頭抵進了斯嘉麗的面板，進入血管，抽出一點血然後混合著奈米機器人一起重新推入身體。和吸毒還真挺像的，斯嘉麗想。
“可能會有一兩天發燒，你的身體會把它視作感染源進攻，我就不和你多講醫學大道理了，我知道你也沒興趣聽。反正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包你售後。”
霍姆嬉皮笑臉的樣子少許化解了斯嘉麗的緊張，無所謂了，反正總要有人做先吃螃蟹的人。
洛克很少會對斯嘉麗的行為作出評價，但是這一次他覺得斯嘉麗還是過於大膽了。在事情成熟之前，不是所有新鮮的東西都值得嘗試。他時常會想斯嘉麗對於身體的折騰是不是出於另一種形式的自我證明，她透過穿耳、打環、改造身體以證明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和截肢的人所做的鏡面訓練異曲同工，麻痺大腦營造出一種受控的假象？
從某種意義上為了身體健康應該控制不抽菸不喝酒不做對健康不利的事情，可欲望也是人的組成部分。當那一部分的意識佔據主導地位的時候，行為就產生了偏離。可能絕大多數人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各種各樣的慾望在控制身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