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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京城之內的鎮南王府中，一位身穿華服的中年女人正在為一副盔甲補齊甲片，此人正是鎮南王妃柳婉。
“王妃，時間不早了，快歇息吧，這副盔甲明日再補也不遲啊。”柳婉身旁一名掌燈的丫鬟輕聲勸道。
柳婉輕輕搖頭，緩緩呢喃。
“再過幾日王爺就要回來了，我得加緊把這副盔甲補好。”說到這，柳婉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盔甲，“王爺最在意這副盔甲了，當年他孤身救駕，便是穿的這副盔甲。”
鎮南王千里勤王，皇陵救駕是整個大宇朝人盡皆知的事。
二十年前，先皇駕崩，鴻宇帝於成都趕回京都，靈前繼位。那時二皇子厲王謀劃造反多年，將鴻宇帝圍困於皇陵，岌岌可危。
更加糟糕的是京都周圍三十二郡的主帥全都選擇按兵不動，唯有當時還是鎮南侯的聶榮於邊關悄悄趕回，千里勤王。
一人一騎，藉助皇陵中工匠給自己預留逃生的密道方才殺出一條血路，保得鴻宇帝無恙。
而後邊關五萬大軍集結京城，這才平定叛亂。
也正是那一場皇陵救駕，才讓鴻宇帝冊封聶榮為鎮南王，職位世襲罔替，成為大宇朝第一位異姓王。
“轟！”
天空之中猛然響起一道驚雷，忽而狂風大作，吹滅了侍女手中的油燈。
“呀。”
一聲驚呼，柳婉在黑暗中皺眉，指尖傳來一陣刺痛。方才油燈忽滅，不想被手中的針線刺破了手指。
旁邊的侍女急忙重新點亮油燈，臉色慌張。
“王妃，您沒事吧？”
柳婉笑著搖了搖頭，柔聲道：“沒事，方才我不小心扎到了手指，沒有大礙。”
侍女鬆了一口氣，放下油燈，走到窗前將被風吹開的窗戶緩緩合上，嘴裡埋怨道。
“這天氣真是奇怪，剛才還是好好的，突然就又是打雷又是吹風的。”
此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鑼鼓之聲，慢慢的向著王府而來。
聽見聲響的柳婉站起身走了過來，她望了望窗外，輕嘆一聲：“又有邊關的將領回家了。”
這裡的回家，自然不會是傳統意義上的回家，將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一回，便是天人永隔。
大宇朝送葬的哀樂有著十分嚴格的規定，因此只聽鑼鼓之聲，柳婉便能知道是邊關的將領戰死沙場了。
“鶯兒，去打聽打聽，是哪位將領戰死了，明日備好馬車，我們去送他最後一程。”
這是柳婉的習慣，一旦有邊關的將領戰死歸家，那麼柳婉便會前去弔唁，數十年來，未有例外，因此在這些戰死家眷和百姓心中，對鎮南王府的王妃印象極好。
侍女“嗯”了一聲，行禮告退。
柳婉倚靠在窗邊，望著漆黑的天幕，她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希望王爺和康兒能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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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京都有些異常，各路王侯將相府中燈火通明，本在床榻之上的官吏們都是紛紛起身，穿好官服便朝皇宮急切而去。
皇帝有令，急召眾臣！
街道之上，數輛馬車並道而行。兩輛毗鄰的馬車掀開簾子，露出兩位老者的頭顱。一位是禮部尚書錢肅，而另一位便是兵部尚書嚴囿。
“嚴尚書，皇上這麼晚了召集眾臣，你可知是有何事？”
錢肅率先開口，半夜召集眾臣，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一定是出大事了，傳旨的公公不願多言，可作為禮部尚書，他必然要在其他地方打探一番，好提前想好應對之策。
嚴囿搖頭，“具體我也不知，只是聽說好像是邊關出事了。”作為兵部尚書，他得到了一些訊息，但如今無法確定訊息的真偽，因此也不敢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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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大殿之中，文武大臣分列而站，嘀嘀咕咕，都在小聲討論此次急召是為何事。平時連上朝都不願意的鴻宇帝，今日竟會半夜急召？莫說是近些年來，就算是鴻宇帝剛剛繼位之時，這也是少之又少的事。
此時，鴻宇帝從龍椅右側的門中走出，他跨上樓梯，坐到了龍椅之上。
“諸位，方才邊關傳來急報，鎮南關已於半月前告破，十二萬守軍全軍覆沒，鎮南王聶榮戰死，屍體已在回京的路上。”
鴻宇帝緩緩道來，聲音平靜，可若是細心聆聽，還是能聽出一絲漣漪。
這個訊息落在群臣的耳朵之中，真是如平地之雷，空穴之風，將文武百官都驚呆在原地。
但僅僅是片刻，群臣便是反應過來，炸開了鍋。
“不可能啊？鎮南王鎮守邊關二十餘年，未有差池，怎麼會短短數日就全軍覆沒？”
“十二萬大軍，就算是十二萬個饅頭，也夠那些南蠻人啃半個月的，短短几日，如何失守？”
“定是鎮南王翫忽職守，方才令鎮南關失守！”
……
龍椅之上，鴻宇帝雙眼微眯，用手輕揉著自己的額頭。
“閉嘴。”他輕輕說道，煩悶不堪。
但此時的群臣討論激烈，他的話如同石頭扔於大海，並未濺起漣漪。
鴻宇帝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他坐直身體，睥睨著殿下的文武百官，厲聲喝到。
“都給朕閉嘴，朕找你們來是商議對策，不是讓你們在這嚷嚷的。如今鎮南關失守，南方蠻夷長驅直入，若無對策，接下來失守的就是連雲十三州，再接下來就是朕坐的這把龍椅！”
整個朝堂霎時間鴉雀無聲，文武百官都是面面相覷，不敢多言。這個節骨眼上，誰進諫，誰就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廢物，全是廢物！”鴻宇帝站起身，指著殿下的文武百官，龍顏大怒。
“平時你們不是挺會上奏嗎？怎麼現在都變成啞巴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都是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願去觸這個黴頭。
眾人皆知，鎮南王是鴻宇帝心中的一道堤壩，只要他還在，鴻宇帝便可高枕無憂。
可如今鎮南關失守，鎮南王戰死，誰知道眼前的這個皇帝如今是怎樣的心緒？
但大宇朝數千官吏，總歸還有真正關心朝政的人。
片刻的沉默之後，終於從人群之中擠出一位中年官吏，他舉著笏板，彎腰上諫：“皇上，依臣之見，為今之計只有召回鎮北侯熊博，令其出兵鎮南關，方才有一勝之機啊！”
“不可！”
人群之中，立馬有另一位大臣跳出來反駁道。“若令鎮北侯回京，此時反賊攻打玄武關，玄武關一失守，那麼我們便是腹背受敵，到時才是真正的無力迴天！”
兩位朝官爭執不下，整個朝堂之上，剎那間又響起了激烈的討論。
鴻宇帝搖了搖頭，大失所望，他將目光投向人群最前方一位七旬老者。
“黃相，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老者頭髮早已花白，身穿緋袍，其上繡有云龍麒麟，孔雀鳳凰，他正是當朝右相黃鈺，自先帝在時便為大宇朝出謀劃策，殫精竭慮，是名副其實的元勳功臣！
黃鈺上前一步，將本就不太挺拔的腰向下壓了壓，緩緩說道。
“皇上，老臣以為，我們現在需要弄清楚三個問題，一是鎮南王是否有失職之嫌。二是南疆軍隊是否還有同盟。三則是鎮南關數日之內全軍覆沒，是否是有人設局，若有人設局，鎮南王如此謹慎之人，到底是如何進入這個局的。”
黃鈺頓了頓，掃了一眼群臣。
“換句話說，朝堂之上，軍帳之中，是否有人，給鎮南王傳遞了假訊息，又或是給南疆軍隊洩露了機密？”
黃鈺的語速很慢，一字一頓，但是卻讓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他最後那句話很簡單，總結起來無非是四個字“通敵賣國”。
這四個字可不是說說而已，但凡和這四個字沾邊，都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若鴻宇帝決定徹查此事，那麼朝中便是要大亂了。
黃鈺看著騷動的群臣，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過當務之急，是需要找到一個人平定動亂，查明事情原委。鎮北侯熊博鎮守玄武關，不可擅動。驃騎大將軍何軒東征未歸，一時之間難以趕回，自然也不行。而若是朝中其餘將領前去，又恐難以取勝，還是不行……”
鴻宇帝眉頭微皺，瞥了一眼大殿之下的群官，擺了擺手，示意黃鈺繼續說下去。
“噠，噠，噠。”
就在此時，大殿之外的長梯之上，一陣腳步聲緩緩傳來，在這深夜之中顯得十分突兀。
鴻宇帝眯起雙眼，望向大殿門口。文武百官亦是扭頭看去，面露疑惑。
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一個身影慢慢浮現。
年輕小將身披白色縞素，頭上綁著白色長布。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身體搖搖晃晃，吃力的走到大殿中央。而後突然雙膝跪地，彎腰俯身，用著極大的力氣一字一頓的說道：
“鎮南關守將，鎮南王長子聶康，叩見聖上！罪臣未得召令私自入京，請聖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