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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小跑著上樓，拖鞋在木質樓梯上撞擊出聲響，怕許故等的久掛掉，他一邊開房間門一邊點了接聽。
聽著這邊窸窸窣窣的聲音，許故那邊安安靜靜的，這人總是說話前先笑。
哪怕是不見面，林知也能明顯的感受到他在笑。
“除夕快樂，林知。”
大概是感冒好透了，許故的聲音清透悅耳，不夾雜質。
“你也是。”林知背靠著門，隔絕了外面一家人歡聲笑語，現在這個房間只有他自己和電話的聲音。
四周靜悄悄的，兩人也不再開口，彼此聽著呼吸聲。
林知慢慢走到床邊坐下，遲疑了一下，沒話找話問:“吃飯了嗎。”
那邊嘆了口氣，忍著笑，故意道:“沒有呢，家裡就我一個人，好可憐的。”
語氣矯揉造作極了。
雖然知道許故是故意這麼說的，但是林知還是感覺心裡不太舒服。
幾乎是沒停頓，林知怎麼想就怎麼說了。
“你要不，來我這……”但說著說著，聲音就弱了下去，其實話是下意識直接說出口的，他也沒想好是否要讓許故過來一起感受冷清。
聽著林知猶豫的語氣，許故失笑:“幹嘛啊，客氣話都說的這麼明顯。”
林知垂下頭，眼睛盯著某處，“沒說客氣話。就是我家，嘖，怎麼說呢。”林知小聲解釋著，一邊說一邊向門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邊低笑了兩聲，“嗯，沒事兒，就，你要是方便的話，出來一趟?”
林知一愣，立刻站起身，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聲響，他走到衣櫃邊，開啟拿了件外套，沒猶豫的問:“去哪。”
“長巷口。”
林知套上外套，走出門，下了樓。
客廳一家四口坐在沙發，一起看著電視節目，主持人好像在講些什麼好笑的事兒，四個人都被逗笑了，闔家歡樂，其樂融融。
林知的腳步慢了下來，一頓，他吸了下鼻子，綻開一個笑，對著衛汝枝說:“媽，我出去一趟，朋友有事兒。”
衛汝枝正吃著葡萄，聞言轉過頭時，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她疑惑的問:“除夕哪會有朋友找你。”
林知徑直朝門的方向走去，一手打電話一手拉開門，沒回頭，臨出門留給衛汝枝一句:“挺重要的朋友。我去去就回。”
說完也沒等衛汝枝反應就帶上了門。
……
一出來，林知就深吸一口氣，對著還在通話的許故說:“出來呼吸都順暢了很多。”
那邊遲疑了一下，背景音也有些嘈雜，好像到了什麼地方。
“你出來沒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兒。你去了嗎，我現在打車。”林知跺了跺腳，外面的天氣很冷，他把手揣進兜裡。
“我都到了，穿暖點，我在這等你。”
許故的聲音不甚清晰，電話那頭很是熱鬧，甚至聽見一個小女孩兒吵鬧著要買棉花糖。
結束通話了電話，林知叫到了車。
上了車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的寒風。
司機是一個憨厚的中年男人，待林知坐好後發動了車。
“小夥子，大過年的還出去啊。”車裡開著暖風，司機是個自來熟，從後視鏡看了林知一眼，滿面笑容的問。
“是，有事兒。”林知答完，也回問了一句，“過年您還出來接活啊。”
“是咧，大城市快節奏，不賺點錢哪夠一家老小開支啊，孩子上高中了，緊需用錢呢。”司機笑了兩聲，繼續道，“過年雙倍工資，雙倍啊。”
說著還騰出一隻手比了兩個手指晃了晃。
因為長年抽菸導致嗓子發啞，這兩聲笑中滿含生活的不易與賺錢的心酸。
林知也陪著笑兩聲，想說句“師傅辛苦”，但又覺得這話對於奔波勞累過年都不回家的司機來說，簡直不能再輕了。
想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憋出來一句:“除夕快樂師傅。”
司機抽空看了眼後視鏡，聞言爽朗的笑了一聲，感慨道:“同樂同樂，我娃兒也和你這麼大了，學習也一直很刻苦，小夥子你也是高中吧?”
林知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回了句是。
“好好學啊，這年頭。”司機搖了搖頭，已經爬滿皺紋的臉在霓虹燈下明明暗暗，“什麼都不好乾，有知識可能活的稍微好那麼一點。”
林知連連回應。
快到地方時，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有些驚訝，說:“誒?你沒帶傘啊，今晚會下雪的。”
林知確實沒帶，出門前也沒想著看看天氣，車停住後，他下車望了望天。
抬頭看，一片漆黑，星星月亮隱匿其中，順著某個方向看過去，黑暗被燈光照亮，消失的無影無蹤。
“哎，別看了，我這有一把傘，湊合著用吧。”司機很熱情，略微粗糙的手拉開副駕駛前面的抽屜，從中拿出一把黑色的傘，順著車窗遞了出來。
一陣冷風吹過來，凍的林知一哆嗦，但他還是抽出手來擺著，推脫拒絕。
“害，拿著吧，我還要跑下一單。不要耽誤我時間啊。”男人濃黑的眉毛皺了皺，裝作兇相，可眉眼卻是彎著的。
林知張了張口，也不再推脫，雙手接了那把傘，對著司機道謝。
司機這才滿意的關上車窗，臉上掛笑，開車揚長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遇到了紅燈，車緩緩停下，霓虹燈依舊在閃，兩邊是一棟棟樓，從司機這個方向望去，一扇扇窗透出光亮，燈火通明。
他怔愣了一下，車身旁也停著一輛輛車，最近的一輛，也是計程車。
這城市不缺忙碌的人。
忙忙碌碌，過年也不能歸家的，比比皆是。
紅燈很長，司機抽空給孩子打了個影片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剛接通，一道歡快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爸什麼時候回來？”螢幕前是一個清瘦的女孩兒，她眉眼與司機極為相似，此刻正眨著眼看手機螢幕中的父親。
看見孩子的一瞬間，司機綻開了笑容。
“快了快了……”司機樂呵呵的回道。
忙完就回家。
“爸你還給我準備紅包了?”女孩似乎是坐在沙發上，不知看見了什麼，忽然驚喜的呼了一聲。
螢幕一陣抖動，女孩站了起來，歡呼雀躍。
“什麼?”看著女兒的反應，司機有點懵。
“就後座上的啊。”女孩指了指螢幕，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撒嬌道，“我都這麼大了還給我準備……”
女兒在那邊依舊說著什麼，司機好像沒聽見。
他茫然的回過頭去看。
黑暗中，一個暗紅色紅包靜靜躺在黑色的後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