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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梧清晨起來時,懷思禮早已經去上早朝,她是被一陣銻零哐啷的收拾東西聲給吵醒的。
隔著床幃,葉青梧看到綠柳正在收拾她梳妝檯上的東西,心中不免疑惑問道:“綠柳,怎麼了?”
“主子,您醒來了?掌印一大早就讓我們收拾好東西,說要帶您去個地方。”
“?”葉青梧皺眉,被吵醒的那一點睡意消失殆盡,迅速坐直身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綠柳微頓,立刻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奴婢伺候您更衣。”
由著綠柳為她更衣完,葉青梧這顆心也依舊是惴惴不安,看著綠柳在忙碌收拾東西,目光不由得落在桌子上。
通關文牒,還有一些牌子什麼的。
葉青梧伸手將通關文牒旁邊的小信紙開啟,卻發現是一張賣身契,不過是一個名為“柳念卿”的姑娘的,除此之外,還將她的其他身份資訊都標註在旁邊。
葉青梧恍惚,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門外一陣風吹來,分明烈日炎炎,卻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桌子上這些東西明擺著,是要逃跑,逃跑過一次的葉青梧知道,這些都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個新的身份,一個重新的人。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懷思禮到底怎麼了?
“綠柳,你同我說實話,掌印到底怎麼了?”
“主子,奴婢真的不知道,這些都是掌印提前交代好了的。”綠柳時真的不知道為何要準備這些。
葉青梧看出來了是真不知,轉臉問道:“秋年呢?”
“主子,奴才就在門口侯著,您要是收拾好了,我們隨時都能啟程。”
“秋年,你進來。”
秋年走了進來,低著頭,像是躲避一般。
“掌印怎麼了?”
“……”秋年沉默一刻,緊接著仰起臉,臉上掛著熬好一般的事,“掌印沒什麼事,他交代了讓奴才帶您走。”
“到底怎麼了?!”葉青梧語氣微恨,她從沒有這麼大聲說過話。
秋年臉上笑容收斂,低頭小聲道:“掌印去祈雨了。”
祈雨?
葉青梧往門外陽光看過去,此時陽光絢爛,哪裡來的一丁點下雨的兆頭,他到底是去祈雨了還是去送命了?
“主子您快些收拾,我們還是早些出發吧。”秋年在邊上急的跺腳。
葉青梧像是沒聽到一樣,將桌子上那些通關文牒,偽造的身份,還有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銀票,全都包好,裝了起來。
若是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沒什麼活下去的必要了。
怪不得上次非要追問她,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在這裡等著她。
她葉青梧看上去像是那種獨活之人嗎?
“若是他真的有事,你們不用管我,這些東西都拿上,你們先走。”葉青梧出奇鎮定,也讓她自己感到意外。
秋年和綠柳自然是說什麼都不會走,只能是在旁邊候著。
葉青梧挪步,去了懷思禮的書房,最近這幾天,他總是出奇的忙,總是在書房待著,也沒怎麼陪她,或者是他回來的太晚,她都已近睡著了,而他起的又早,早上醒來時也不見他的蹤影。
雖同床而眠,卻見不上面。
書房內除了一股熟悉的幽香之外,還有一股藥味。
今日是五月初十,如此算來,恰好是他毒發的日子。
葉青梧不由得心中一緊,手指攥住袖子,他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毒發,又該遭受何等痛苦?
眉頭微皺,葉青梧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她不能總是被他處處護著,而他遭受痛苦時,她卻只能無能為力。
“秋年,去瑤臺山。”
“不可啊,萬萬不可的,那地方危險的很,掌印要是知道了,不會放過奴才的!”秋年都快要嚇尿了,他到時候怎麼交代。
“那你告訴我,他現在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我要聽實話。”葉青梧坐了下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無形之中帶著一股威懾力。
秋年微微抬頭,就對上了那雙凌厲的眼,只能是低下頭,硬著頭皮說完,“百姓遞交萬民書要讓掌印祭天,還有汝陽王率領十五萬軍隊打著勤王名號,想要讓掌印……死。”
說罷,秋年又將一密函交給葉青梧。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掌印如今已是九死一生,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她活下來。
葉青梧開啟密函,上面只寫了簡短一句話,“五月初十,汝陽王率十五萬兵勤王,除奸懲惡。”
十五萬兵,那簡直就是不給他活路啊!
“秋年,你帶我去瑤臺山,我要去找他。”
秋年去不為所動,像是僵在了原地。
“主子,您就聽奴才的,我們現在就走,就算是去了瑤臺山,我們也不能做什麼啊。”
葉青梧原本焦急的心,卻因為秋年這句,不能做什麼,給冰凍了一般。
是啊,就算是去了,也不能做什麼,不過就是白白送死,她如何能救得了他。
可是她,她不能就這樣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她不能!
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葉青梧眼睛赤紅,緊緊咬著下唇,目光直視前方,宛如失了魂一般。
“去皇宮!”
她像是忽然間回過神,目光炯炯有神。
這是最後能夠救下懷思禮的機會了。
祈雨不成,那些百姓也不一定有能力要了懷思禮的命,可是勤王不一樣,汝陽王一旦來了,帶著十五萬鐵騎將他包圍,他就算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他死的。
她一定要阻止汝陽王。
她現在還頂著一個太后的身份,現在回去,她依舊是太后。
而且她又懷有身孕,算起來離沈行舟的死期差不了多遠,就把他當做是先帝的遺腹子,也能夠力挽狂瀾一下。
若是有了先帝遺腹子這個名號,她作為太后,也能掌一方之權,讓汝陽王這個勤王的名號不合理,只有這樣一試,她才有可能救下懷思禮。
“主子,去皇宮做什麼呀?”秋年急了。
“去皇宮。”葉青梧再一次強調。
“不行啊,萬萬不可。”
“哀家是太后!”葉青梧提高聲音怒斥,“現在是唯一一個救他性命的辦法,你跟了他這麼多年,就真的看著他眼睜睜死去!”
“……”秋年無聲。
他也想救,可是他沒有辦法。
秋年最終屈服,因為他也想救掌印,無法放棄眼前的機會看著掌印白白送死。只能是低下頭,駕著馬車,從小道去往皇宮。
皇宮內有一條暗道,可以直接從宮外通往宮內祠堂,免去了那些侍衛的追問。
祠堂裡是濃濃的香火氣西,葉青梧一抬頭,便看到了自己的牌位。
她伸手將牌位拿下,面無表情去往嘉壽宮。
步履堅定,可能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勇敢,這麼無所顧忌地去做一件事,不計後果,只為救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可居然絲毫不懼怕。
路上遇到了幾個宮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一個個都以為自己見鬼了,嚇得跑出去老遠。
葉青梧沒在意這些人,徑直往嘉壽宮而去。
宮裡現在沒有什麼掌權的人,一個個都跟著去了瑤臺山,看熱鬧去了。
瑤臺山上,雲霧繚繞,最頂峰處設定了一個法壇,歷年祈雨所用。
這幾年來用的格外勤,可硬是一場雨都沒祈下來,水師換了好幾個,可還是沒能緩解這場大旱。
上山的道路是一條青石磚鋪成的臺階小路,懷思禮一身紅袍,臉色蒼白,一步一步往上走著,身後沒有跟任何人。
所有人都在山腳下看著他,看著他如何作死,等著看他的笑話。
陽光明媚,天上甚至連雲都沒有,如何能夠下得了雨,不過是垂死掙扎,他就算是拖時間,又能拖多久?
汝陽王帶領的軍隊就埋伏在山上,只需等懷思禮裝模作樣垂死掙扎完後,直接將他的狗命取了,自此無人再可以挾天子令諸侯。
“你說,他真的能祈雨下來嗎?”
懷思禮已經上到了半山腰,底下的人自然無所顧忌,大聲議論起來。
“除非老天瞎了眼,他這種罪大惡極之人,怎麼可能祈雨成功!”
“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還真是應了那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瞧他不可一世的樣子,還不是被一封萬民書給弄死了。”
“總算是除了一大禍害!”
“解氣!”
所有人都料定他必死無疑。
懷思禮聽著身後那些聲音,嘴角扯了扯,臉色愈發蒼白。
他本就沒想著活下來,他也覺得今日是自己的死期,幸好他將一切後事都安排好了,只要她能夠活著就好,她肚子裡還懷著他們的孩子,可惜他見不到了。
他留下的銀兩可以保她一世安寧,知道她青睞江南水鄉,就在那裡買了一套大院子,下人都是他親自挑選的,能夠信得過的,還安排了人照看她,往後應當能衣食無憂。
只可惜,答應她的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怕是不成了。
也許應該把她交給厲雲沉,厲雲沉會好好待她的。不行,他捨不得把她交給厲雲沉,不能讓厲雲沉佔了便宜去。他是這樣想的。
身體內的一直都在發作,自打他上山開始,就忍受著萬蟲噬咬的痛苦。愈到後面,愈是難走,他沒走一步,就像是身體被撕裂一般疼痛,臉色也是更加蒼白,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劃過下顎,滴落下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依舊是晴空萬里,連一片雲都沒有。
要是老天瞎了眼才會下雨。
繼續艱難邁步,慢慢適應疼痛,往上走著。
若是老天有眼,就讓他下輩子,再遇到她,屆時他一定第一眼就認出她,好好呵護她,不讓她受罪。
已經快到山頂了,瑤臺山上的密林中,一人身穿戎裝,對著懷思禮嘲笑,“懷思禮,看來不需要本王動手,你就要自己死了。”
“呵。”
懷思禮只是冷笑一聲,不做停留,繼續往山頂上走。
汝陽王的軍隊就伏擊在此處,等著取走懷思禮的命。
山腳下人們更加議論紛紛,“怎麼走這麼慢啊,一個山上了半個時辰還沒上去。”
“估計是不想死,還想拖一會。”
“讓他拖,反正遲早都是死,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
半個時辰過去,這毒便停止了。
懷思禮用衣裳袖子輕輕蹭了蹭額頭冷汗,朝著九層圓臺上的天壇走去。
他伸手摸了摸心口,就像是在撫摸她一樣,心口上還有她刻下的醜醜的字。
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微笑,緊接著站直身子,義無反顧往前走去。
不枉此生,算起來,唯一的遺憾,只有她。
他也想多活幾年,看著她與孩子長大,可惜沒那個命。
就在懷思禮踏上第一層高臺時,忽然間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巨大無比,一股子吹過來,像是要掀翻人的天靈蓋。
懷思禮穩住身子,繼續往前走。
一身紅袍在狂風中搖曳,風在裡面不斷填充,讓它變換成各種模樣,就像是一朵血紅的高嶺之花一樣,妖魅且散發著強大的力量。
山腳下的人頓時慌了神。
“怎麼回事啊?不會是真的要下雨吧?”
“不知道,且看。”
“這些年來又不是沒有狂風大作過,哪一次下出來了雨。”
“反正閹賊今日是死定了。”
“……”
一瞬間,烏雲漫天,黑壓壓的一片,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還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
懷思禮依舊淡然,苦笑一下,在天壇上上香,跪拜。
一系列流程走下來後,噼裡啪啦的雨點打了下來,打在人臉上,竟然讓人隱隱作痛。
這場雨下的毫無兆頭,沒有來由,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當然,也包括懷思禮。
一身紅衣已經被浸溼,他對天苦笑,喃喃自語,“還真是瞎了眼。”
這雨,居然就這麼祈下來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乾渴的大地吸收著從天而降的甘露,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清新,等了三年的一場雷雨,總算是下下來了。
“神仙顯靈!掌印大人真的祈雨成了!”
“掌印大人無罪!上天替他解釋了!”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這場雨感到意外,對懷思禮的死捉摸不透時,人群中忽然間傳出來這樣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