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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的家讓鶴陽覺得透不過氣來，房子不大，上下兩層。一樓是客廳，二樓是臥室。一走進客廳，滿牆都是鋪滿的報紙，甚至有一些陳舊。父親去外面採訪的照片、媽媽抱著弟弟的照片。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父親和母親的另外一面。
可，唯獨沒有她的。窗戶也是關起來的，一開啟門就是樓梯，彎彎繞繞，一點都不敞亮。她只覺得陌生，而且回城後的生活讓鶴陽很不適應，她最討厭的就是樓下的一幫阿姨逮著她，反反覆覆的問，爸爸和媽媽裡面，她最喜歡誰。儘管她的回答都是統一不變的“姥姥”。可是，這些人就跟蒼蠅一樣不罷休的問，並且以此為樂。母親從窗戶裡看到後，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顯然她聽到了，沒好氣的說：“吃飯了！”周圍的人才閉了嘴。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五年了，她慢慢的收斂起天性，學會了規規矩矩按照母親意願的生活。
比如吃飯不敢上桌，躲在門口，母親看到後，大罵“死過來啊，上桌吃”她才上桌，這些年，但凡她自作主張一件事，令母親不快，輕則罵，重則扇耳光。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對弟弟那麼溫柔和包容，對自己卻百般為難。
這天，遠方的姑舅要來，鶴陽在心裡祈禱，感謝姑舅，下午終於不用跟母親單獨相處了。有外人時，母親對她的責備還是略有收斂的，她雖然很小，卻早早的學會了察言觀色。這裡的所有都令她恐懼。疾言厲色的母親、並不熟悉的弟弟、陌生的環境和麵孔都讓她極度不適應，她好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又開始了東躲西藏。
母親囑咐她帶著弟弟好好玩。
樓下有一位眼神並不好的奶奶，靠賣編織籃為生，偶爾還出去撿瓶瓶罐罐回家，賣廢品賺點小錢。很慈祥，鶴陽每次看見她都覺得很像外婆，很親切。鶴陽看見奶奶起身要去撿垃圾了，主動幫她拎過袋子，拉著弟弟去撿垃圾了。看到小狗很快樂，她心想變成狗就好了，母親就不用經常打她了，她覺得自己很痛苦。晚上有人看到她帶著弟弟去撿廢品，告訴母親。母親又打了她一頓，罰跪搓衣板，到深夜，她實在受不了。在母親和弟弟入睡後，偷偷拿座機撥通了外婆的電話，聽到蒼老的一聲“喂”後，她淚如雨下，告訴外婆來接她，她受不了了，快窒息了！
次日，外婆來看她，拿著她烙的玉米餅，鶴陽望一眼母親，她這些年早早的學會了看大人眼色行事。外婆看到她這樣只是覺得心疼非常。母親喊道“收起來，晚上吃”，外婆則順手從布袋裡撈出來，給了她一個，她就繞在外婆身邊，寸步不離，她低聲乞求外婆：“帶我走我不要待在這裡了”，看到母親過來，她立馬鬆了手，規規矩矩的站好。外婆要講什麼被母親打斷了，最後外婆還是走了，依然沒有帶著她！
之後的日子裡，鶴陽一個單詞寫的不對，母親就很憤怒的把本子撕碎，從五樓高的窗戶裡扔下去，或者一個單詞讀錯，甩手就是一巴掌，再或者，鶴陽不喜歡吃肥肉，總避開肥肉時，被母親看到後，拿著筷子戳進她嘴裡，命令她不許吐。這些時候的鶴陽，會哭著在鄰居異樣的眼神下把作業本一點一點撿回來，捂著臉小聲啜泣，邊哭邊作嘔的嚥下去噁心的肥肉。
鶴陽暗暗下定決心，她馬上就小學畢業了，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城市去上大學，去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離開的那時候，一定會是冷酷無情的。小時候的幻想總是不切實際的，她以為以後的自己一定也會時瀟灑的，她像是看到母親懺悔的表情，開始笑起來。
雖說昨天因為偷偷跑回外婆家，被母親找回來捱了打，作業也沒有完成，但是鶴陽還是早起沒有遲到。
“我親眼看見，放學時候那個女生從廁所出來，嚇到臉色慘白，一直在驚叫。”
“我也聽說了，那個東西還穿著白衣服呢！”
“那個女生是我哥哥班的，我哥哥說她已經兩天沒有來上學了”
鶴陽一進走廊就聽到幾個同學腦袋湊到一塊，神神秘秘的在討論，緊張兮兮的，其中還有陳露。
陳露是她的好朋友，看到她來了，驚恐的說：“陽陽我跟你說，我們學校女廁鬧鬼啦！”她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起一件事“欸，你昨天怎麼沒來學校？”
鶴陽有些心虛“老師問什麼了嗎？”
“班主任不在，任課老師忘記點名了，不過，你怎麼，臉有點腫啊？”
“我生病......”鶴陽支吾著掩飾，“那個，鬧鬼是怎...怎麼回事啊？”
陳露正要解釋，上課鈴響了。大家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鶴陽很慶幸沒有人在意她，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給大家解釋這紅腫的臉。
好容易等到放學，陳露非要帶她去廁所看一下，那個女鬼。兩個小姑娘從操場穿過去直奔廁所。
傍晚的學校，晚霞暈染了半邊天空，操場上的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扛著掃帚去打掃衛生。“請把我的歌兒帶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廣播裡的歌曲放了一遍又一遍。鶴陽今天心情很好，她暫時忘記了母親對她的責備，在母親的棍棒教育下，她學習成績倒也不差，明年上個好的初中應該也不是問題。
據說那個女鬼在學生放學後才出來。她們就站在廁所門口直到學生快走完了。廁所是旱廁，鶴陽看到廁所門口地上密密麻麻蠕動的白色蟲子直犯惡心，陳露也皺了皺眉。
廁所背後靠一片林子，夕陽照不到。因為小學不上自習，廁所裡面也沒有安裝燈顯得更加陰暗恐怖。
“我害怕，要不，算了？”鶴陽有些發怵不敢再往前走。
“怕什麼！”陳露壯膽“我不信那個。”
鶴陽死活不再走，陳露咬咬牙“你在門口等我，我看一眼就出來。”
“好！”
陳露徑直走了進去，好像是見了什麼東西，突然發出“啊”的一聲，整個人瘋了一樣抓起鶴陽的手就跑，鶴陽看到陳露這樣，也尖叫起來，兩人是跑回去家的，驚魂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