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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汝州的時候，途中遇見了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乞食。”入夜，沈清河和六皇子相互依偎著，沈清河開口講起了她在來汝州的路上遇見的女人。
“後來呢，她要到食物了嗎？”六皇子順著她的話問。
“要到了，可是人也沒了。”沈清河神情落寞。
六皇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
沈清河的肩安慰她。
“我想問殿下一個問題。”沈清河突然抬起頭說道。
“嗯？什麼問題？”六皇子輕輕說道。
“殿下，你說，所有人這樣爭奪是為了什麼呢，只是為了那把椅子嗎？”沈清河開口，她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當真沒有人看得到百姓的苦難嗎？
“是為了那把椅子。”六皇子沒有斥責沈清河略顯出格的話，輕聲說，“可是也有人為了天下太平。”
這幾日下來，六皇子對自己這個寵妾幾乎有了新的認識，她聰慧，也勇敢，與他認知裡那個靈動狡黠還特別會撒嬌的女子完全不同，或許唯一不變的，只有她一如既往的大膽。
“可是百姓過的並不好。”沈清河繼續說，百姓過得不好，那些爭搶位子的人卻為了一己之私更加壓榨百姓。
“燕國依靠世家武將建立起王朝，總有些舊瘡難以清除，父皇沒有那種魄力清除膿瘡，時間一久，積重難返。”六皇子回答道。
他從前，作為備受寵愛，卻從未被寄予厚望的幼子，未曾想過這些，自太子去後，他入戶部，也見識了許多朝堂的不堪，他不認同父皇的軟弱，可是也理解父皇的無可奈何。
“因為他們心裡權利比百姓更重。”六皇子說道。
“如果我是男子就好了。”沈清河低聲說道。
六皇子聽見這話，不禁想象沈清河若是個男子該是什麼樣子，她聰明，心中又有大義，應該會做一個好官吧。
“周刺史如今被關押起來了，聖上宣殿下回京的聖旨估計這兩日便到，汝州這邊的爛攤子要怎麼辦？”沈清河問道。
六皇子沉吟片刻道，“現在是暫且讓寧大看著，但是也不是長久之計，寧大今日還報了，說杞縣那邊許是要有瘟疫。”
寧大是六皇子的貼身侍衛，另一個叫寧二。
大災後必有大疫，沈清河原還慶幸汝州逃過了大疫，沒想到瘟疫還是來了。
“殿下，可不可以讓妾去處理，有寧侍衛在一旁，不會出亂子的。”沈清河用殷切的目光看著六皇子，這種機會並不多，要抓住。
六皇子想了半晌，說道，“也行，若有小事便不必稟告了，若是有大事，像是政令，都先稟告給我再做決策。不過這兩日，我要去查鐵礦一事，有事可以和長史或者司馬商議。”
沈清河歡快謝恩，“謝殿下。”
第二日一早，沈清河便先去檢視了救災的情況。
在寧大的監管下，救災還算有條不紊地進行，每日按時施粥，粥量充足，洪水也漸漸退去，一些受災較輕微的地方，已經讓災民搬回住所，城內百姓也在陸陸續續地自發清理淤泥。
受災最嚴重的杞縣地區，房屋基本都不能住人了，但是杞縣這邊開始陸續有人發熱，人數雖然不多，卻也並不敢將這些百姓移出城外，所以還是在杞縣的高地上安置百姓，並將發熱和未發熱的百姓粗略地分開，又封鎖了杞縣，只准進不準出。
施藥局雖然每日都按時發放藥材，但是城內發熱的百姓還是在每日增多。
沈清河不禁有些啞然失笑，她究竟在想什麼，難不成真的以為，真像小說一樣什麼事情都靠主角推動了。
人家其他官員也是有在幹活的好吧！只不過要聽上司指揮罷了。
周刺史想搞面子工程，他們就兢兢業業給搞出來看似漂亮實則無用的面子工程，六皇子想落實救援，他們也能認認真真施粥救人，都是命苦打工人罷了。
而且，六皇子這幾日也是有在做事情的，他們來的第一天，米商糧價高的離譜，官府裡卻沒有什麼存糧。
這幾日，六皇子下令以現有價格的兩倍高價收購米商手裡的存糧，米商們本就是為了賺上一筆，緊急拋售，不過三日，官府手裡就有了夠全城人吃上一個月的糧食。
現在官府的存糧，一半用來施粥，一半放入市場降低糧價，同時又借用了隔壁靈州的存糧，糧價才回到了正常的水平，施粥也能每日足量供應。
不過，也並非是沒有事情需要沈清河了，如今最大的問題還是杞縣尚且在醞釀之中瘟疫。
另外，汝州農作物以水稻為主，這一年的收成幾乎完全報廢，百姓們沒有收入來源。還有之前面子工程河堤需要扒開重建，房屋需要重建，都是需要考慮的事情。
說起瘟疫，沈清河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口罩和隔離，只是不知道在古代這種辦法好不好用。
不管好不好用，沈清河都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幸好她身份夠高，下面的人無論如何都會聽她的。
沈清河吩咐云溪找繡娘製作口罩，用麻布疊上十八層，配上帶子便是。
現在卻只是把發熱的病人和未發熱的百姓粗略地分開，照顧病人的醫者依然會穿梭在健康百姓中。
沈清河看著穿梭的醫者立刻皺起了眉，這不是天然的傳染源嗎！
沈清河立刻叫來施藥局的管事，讓把施藥局的醫者分開，一部分負責照顧生病的病人，另一部分負責管理未曾生病的百姓，兩部分不能交換。
又另外找了一片高地，把生病的百姓集體遷過去，新的地方離原本的駐地足足有兩裡地遠。
沈清河本想再劃出一片地方，把接觸過發熱病人的百姓都遷出去，結果仔細一查，發現因為原本的粗略管理，根本就沒有沒接觸過病人的百姓，只好把這個念頭作罷。
經過沈清河的一番規整，無家可歸的百姓的住處，總算比之前規整許多。
瘟疫，如今還只是苗頭，可若是繼續這麼些無家可歸的百姓堆在這兒，可就不止是苗頭了。
沈清河思前想後，這些被水浸泡倒塌的房子放在這兒不管也不是個辦法，總得讓百姓有住處才行。
如今沒了周刺史，朝廷撥下的賑災款還算充足，沈清河立刻就拍板下了決定，僱傭百姓修建房屋。
百姓們風風火火地開幹了，可不過兩日，沈清河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忙找來長史和司馬一起開會。
“不知道諸位有沒有看出現在的問題？”沈清河開口說道。
長史和司馬紛紛沉默，隨後把沈清河的政策吹的天花亂墜。
沈清河扶額，她懂……下屬一般不會輕易給領導挑刺，但是這些人，未免也太謹慎了。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沈娘子，我有問題……”
沈清河看過去，是個看著有四十多歲的男子，忙問道，“說說看？”
“我擅水利，就只說水利方向的問題吧，如今汝州正重新修築河堤，卻是在原址，但是，此次黃河決堤，本就是天災人禍，除河堤偷工減料外，汝州連月大雨也是原因之一，黃河在汝州一帶的河床已經抬高許多，即使沒有河堤的原因，決堤也只是一兩年之間而已，如今重修河堤，並不是長久之計。”
沈清河在這人一開口說他擅長水利的時候，便知道這人是誰了，正是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吏的南先生，南斯年。
原書中，三皇子登基後，黃河連續幾年屢次決堤，三皇子接連下了罪己詔也無濟於事，南先生正是這個時候被找出來的，也是他一手主張了人工改道的事宜，解決了黃河水患。
“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但如今的確顧慮重重，黃河河床已經抬高，若是原址築堤，再遇暴雨，已然有決堤的風險，若想徹底解決，要麼人工改道，要麼想法子解決河沙淤積的問題，降低河床，只是這兩樣，耗資巨大，還需從長計議。”
沈清河沉聲開口道。不論是人工改道，還是降低河床，花費都遠高於重修河堤，這種花費，別說她做不了主，就連六皇子也做不了主，必定要上報朝廷，再在朝堂上吵上幾個月才能見個分曉。
沈清河又問道，“不知先生可否有具體章程。”
“有！”南斯年聽見沈清河對水利一事卻有了解，又願意問他具體章程，立刻激動了起來，從懷裡套出一份疊的整齊的圖紙，說道，“這是我關於解決河沙淤積的潦草想法，還不成熟，勞煩沈娘子。”
沈清河接過南斯年手裡的圖紙一看，她看不懂圖紙，卻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潦草想法，而是經年累月的思考結果。
這是一份關於河沙淤積的處理辦法。
除了基礎的修築更高的河堤外，還規劃了水壩的位置，並在黃河自上游至下游每隔十里修築水門，將黃河被衝下的泥沙在沿途進行清理，以減少河沙淤積。
沈清河看過圖紙，張口說道，“此事需聖上及工部戶部一起定奪，不知先生可否願不願意隨我與梁王殿下一同回京。”
南斯年的手都顫抖了起來，一時間涕淚交加，立刻從座位上起身，向沈清河行了大禮，顫抖著聲音說道，“謝沈娘子！”
沈清河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沒去找南斯年，南斯年反而自己送上了門，她從前一心想有自己的人脈功績，如今看到南斯年沉寂二十年一心撲在水利上，不禁也有些動容。
沈清河親手將他扶起，懇切地說，“有先生是百姓之福。”
和南斯年聊完水利的事情，沈清河又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這次卻沒有人再說話了。
沈清河緩緩開口道，“賑災銀只剩十之三四，倒塌的房屋卻還有七八成未曾修繕。諸位有什麼看法。”
“賑災銀有限，官府已經盡力而為，剩下的就交由百姓自己出錢修繕吧。”一個官員斟酌著開口。
沈清河似笑非笑，反問道，“那百姓手裡，可有銀兩？百姓如今，可有住處？”
這時一人陰陽怪氣道，“百姓手裡確實沒有銀兩，可賑災銀也不是說變就能變出來的，不知沈娘子有何高見，難不成，沈娘子能再多拿出來一筆賑災銀不成？還是沈娘子準備去找梁王殿下兜底了？”
一群人聽見這話，立時哈哈大笑起來。
沈清河看著這群人，知道這幫官員並不能看的起她一個給人做妾的女子，要想服眾，還得拿出真本事來。
沈清河冷眼盯著這群人，氣氛漸漸凝重，待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後，才淺笑著開口，“我自然是變不出銀子的，但是有人能變出銀子。”
沈清河拍拍手，沈意便走了進來，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洴州沈氏商行的少東家沈意。”
沈意打了個招呼道，“在下原是因汝州大難，特意前來汝州施粥，前些日子受沈娘子啟發，如今正僱傭百姓修建別院，修整商鋪，價格是平日裡的一半。”
下面官員議論紛紛，一官員說道，“一半的價格僱傭百姓，沈娘子和沈公子這是要趁亂髮財了？”
沈清河站起身，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說道，“非也，正是為了百姓，才半價僱傭。”
“那沈娘子這造福百姓的法子，當真是特別了？”那官員嘲諷道。
“想問這位大人，大人家裡可有需要擴建的別院農莊，或是需要修整的房屋田舍？”沈清河問道。
“有是有，可也不急。”那官員點頭說道。
“那若是人力價格減半，只是需要你出一日三餐，而且減半的時候只有這幾個月，你可願意提前修整？”沈清河又問。
“那倒是願意的。”那官員點頭說道，他家並不缺米糧，供得起一日三餐，況且，雖然家裡並不缺銀兩，價格減半總是省了一筆花銷。
“沈娘子，那待災情過去後，若是人力價格一直維持減半又該如何？”一官員思索後問道，他倒是覺得這是個好法子，只是還需要完善。
“那就要由官府把控了，洪水過後，州內要修路，要建橋，都需要大批人力，到時候由官府出面，將價格抬高，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下面官員議論紛紛，良久由長史說道，“確實可行，可以一試。”
沈清河早知道他們早晚會同意，早就拜託沈意和商人商量好，這邊諸位大人一同意，便立刻可以放出告示。
如此一來，百姓手中有銀，腹中有糧，房屋修繕也可以交由百姓自己，官府則出面降低材料價格，賑災款甚至還有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