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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魔塔建在一座小島上，以小島為中心，方圓百里內的海域漆黑如墨，交界之地沒有過度的顏色，湛藍和墨黑涇渭分明。
若是湊近去瞧便能發現並非海水本身漆黑如墨，而是水中密密麻麻涌動翻滾的細小黑蟲子。
黑蟲子按照著某種規律鼓動攪動著一定範圍的海域，進入這裡的活物都被海里的黑蟲子啃食得片甲不留。
獵物在水裡被撕咬成比它們還要小上一倍的碎片，動作狠厲迅速，甚至連一滴血都不會浪費，全都進到黑蟲子的肚子裡。
海域上空還瀰漫著黑霧，那是海里不計其數的蟲子吐出來的成蟲形成的。
幼蟲沒有翅膀，有腮有尾有鱗有齒，像魚一樣在水裡生活，成蟲則會生出翅膀，離開海水，在海上存活。
小黑蟲子在任何階段都兇猛異常，好鬥，領地意識極強，眨眼間可以啃食乾淨一個出竅期的修士。
隔著老遠，玉凜將靈力集中在眼睛上，瞧見了就是這樣一副景象，被噁心到的蹙了蹙眉。
怎麼會這麼噁心？
果然是物似主人型。
蕭羽翎見玉凜臉色都不好了，也想看看，接著就被玉凜一把捂住眼睛，“別看了，看了幾天都吃不下去東西。”
玉凜帶著蕭羽翎躲過黑霧，安然無恙悄無聲息摸進了伏魔塔。
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充斥著鼻腔，像是腐壞的屍體混雜著爛魚腥味，壁燈光線昏黃，有趨光的昆蟲圍繞四周，不知疲倦繞著圈圈，雜亂又痛苦的呼吸聲縈繞在耳邊，微弱到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玉凜早已將伏魔塔的內部地圖記清楚了，順利抵達魔陣所在石室，掃了一眼地上巨大赤紅色的伏魔陣，隱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飛快安裝好爆破用的陣盤。
他的手法熟練迅速，幾息之間便安裝好四五個陣盤，除錯好爆破的時間，約莫半個時辰後便會毀掉整個伏魔塔。
玉凜帶著蕭羽翎火速撤離現場。
玉凜也並未同蕭羽翎講他的計劃，所以當蕭羽翎出現在伏魔塔暗牢時還是懵的狀態。
暗牢裡鎖著很多似人非人的東西，他們的手腳被鎖鏈銬住，身體的一部分是獸類的模樣，身上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潰爛化膿，沒一塊好皮，眼神呈現一種空洞無物的狀態。
行屍走肉。
玉凜聽到斷斷續續的呼吸聲就是這裡發出來的，這裡也是腐肉魚腥的氣味的源頭。
蕭羽翎無暇注意這地獄般的景象，在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的剎那，心跳驟然加快，目光緊鎖在玉凜身上。
玉凜暫時封住嗅覺，加上這暗牢的光線陰暗，對他幾乎沒有影響。
黑暗中，蕭羽翎的黑眸中紅光一閃而逝，看清玉凜狀態良好後心跳也漸漸平復下來。
“為師沒事，羽翎莫怕。”
玉凜心裡暖洋洋的，感慨有人關心簡直太爽了。
也不知想到什麼，玉凜的心情急轉直下，臉上和煦的笑散的乾乾淨淨，周身冷氣殺意氾濫，像個會移動冰山一般。
想到還有正事沒辦完，玉凜又壓下上湧的殺意。
什麼都不能做，那他出口成髒解解氣總行了吧？
對上蕭羽翎黝黑純淨的眸子，玉凜又將“芬芳馥郁”深藏心底。
以身作則。
玉凜一個一個破開鎖鏈，救出這裡好似已經失去生機的人，玉凜向他們伸手，他們縮成一團，拖動著破爛不堪的四肢，極力的向後退，在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血跡。
玉凜也不顧那人身上髒汙不堪，伸手就要去抱，蕭羽翎看出玉凜意圖，當下攔了下來，搶先將那一團抱起。
牽扯到傷口了，那一團哀叫一聲。
“我來吧師父。”
蕭羽翎暗道，師父怎麼能抱別人？不行！絕對不行！
玉凜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都是男人，誰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
不就是想展現他男人的一面嗎？
為師就滿足羽翎這個小小的願望。
蕭羽翎本來平和的心態突然就崩塌了。
他看見那個暗牢深處的牢房裡關著個小姑娘。
小姑娘抱著腿靠著石壁，抬頭望向這邊，棕發紫眸豎瞳，孱弱的身體上掛著一塊沾滿泥土血跡的破布，小小一個縮在角落很是可憐。
蕭羽翎第一反應不是同情而是擔憂。
擔憂自己地位不保。
往昔歷歷在目，被拋棄的那個人是他。
可又立刻想到玉凜的承諾，懸著的心悄然落地。
他要相信他的師父。
嘴上那麼說，可心裡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於是蕭羽翎一直悄悄留意著玉凜的態度變化。
兩人到最後一個牢房，玉凜再一次敲碎鐵鏈，手下動作明顯頓了頓，目光在那女孩的臉上停留片刻。
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跳動的每一次都成了困難。
無論蕭羽翎心裡如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能裝。
裝原來的自己。
任何事都無法撼動分毫的自己。
不過，這副假面沒維持太久便皸裂破碎了。
玉凜做了蕭羽翎該做的，抱起那個女孩，一邊替她治傷，一邊低聲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那女孩聽見久違熟悉的語言一時間有些激動，灰敗的眼神有了光亮，她忍著疼痛抬起頭來，要看看玉凜的樣子。
那眼神像看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
玉凜被這樣的充滿希望的目光盯著，竟生出一種騙小孩的負罪感，幾百年都沒講過良心的玉凜突然就想講一回良心。
他語氣淡淡的，三言兩語打碎了女孩對他身份抱有的幻想。
玉凜只是雜書看得多，對一些異族語言略懂一二，勉勉強強無障礙溝通。
蕭羽翎低頭跟在玉凜身後，脊背都不似以往那般挺直，呆毛蔫耷耷的趴在頭頂，腳步虛浮，比被冤枉偷吃的小狗還委屈。
腦袋裡反覆上演著最壞的結果，想一遍，哭一遍，淚珠順著泛紅的臉頰滑落，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若是玉瞧見了，會心疼死的。
可蕭羽翎愣是一聲也不吭，一句話也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