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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夜裡，但老宅這裡完全不黑。
或許不能稱之為老宅了，一切都不復舊時模樣。才過去沒多久，看上去像個新居。
顧儒深解除封印後它的本體也翻新了，歲月的痕跡全然散去。
腳下是平穩的石板路，路兩邊種了不知名的花，在月色下也能看出幾分嬌豔來。花香很淡，卻很悠久，被風送得很遠。
兩個房間是完全陌生的，門窗完好，屋簷下掛了一排紅色燈籠，古色古香。
餘筱雨看見兩隻火雀從燈籠底下飛出來，早早就特意藏著，直到她的目光投注到這裡。
那個小池塘又重新獲得了生機，只是夜深了，即使有人來了，金色的紅色的魚兒都沒蹦出水花，安靜地睡去。
餘筱雨靠在顧儒深懷裡，發出一聲驚歎。
她站直身子，才注意到身後的門也換了，古樸大氣。
餘筱雨如鳥兒出籠般雀躍，她快步走向走廊，過道的欄杆依舊是硃紅色的，很結實。她的手都搭上那扇木門了，但沒有推開。
她回頭看向顧儒深，它正慢慢地順著路走過來，不似她那般急切。
不。
只是明面上不著急。
它的那龐大的透明的靈體已經全然舒展開，像棉花，更像光，一大片泡泡堆滿了整間宅子。餘筱雨看見它的部分身體搭著欄杆，怕嚇到魚兒，小心翼翼避開了池塘，委屈地縮在一旁。
只看顧儒深的人形，它還在路上不緊不慢地走，端得一副自然。可是實際是剛剛吻人時那麼大膽，現在卻怕了，泡泡也只敢悄悄勾住她的腳踝。
餘筱雨收回了手。
現在還是不開門為好。誰知道門後是什麼，它會做些什麼？
雖然她能夠拒絕，它也會聽……但是……
啊啊！好為難，不糾結了！
新居和記憶中最不一樣的是圍牆上的新門。餘筱雨放棄推開門了，她好奇心也沒那麼重。往過道那端看去，可以看到一個記憶中沒有的寬敞的半圓新門。
她走過去，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門後又是一個新院子。
顧家老宅果然沒這麼小，不止那兩個房間。
餘筱雨站了一會兒，兩隻火雀不在空中飛了，一左一右落在她的肩膀上。
顧儒深跟了上來。
“進去看看？”
“當然可以。”顧儒深做出請的手勢。
這個院子的構造和剛剛那個院子差不多，少了個池塘，多了個水井。地上種的花也有所不同，花苞還沒展開，垂著腦袋，嬌滴滴的。
過道是木製的，踩上去可以聽到沉厚的腳步聲。即使一切重來，物物更新，老宅還是會留下那麼一點過去的痕跡。
餘筱雨看向月亮：“好熟悉。”
顧儒深跟著說：“好熟悉。”
這時它倒是不傻了，站在餘筱雨身邊，一伸手就把半個她摟進了懷裡。
餘筱雨扭了扭，卻不是想離開，而是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兩隻火雀沒了站的地方，飛起來，在院裡打鬧，拐著圈飛。這兩團火拉出殘影，在夜色中很是好看。
餘筱雨看多兩眼，很快就分辨出那紅色淺一點的是起了名字的星火。那好勝心更強的，更活潑的那隻火雀顏色要更深一點。
“要不要給它也起個名字？”餘筱雨問。
顧儒深點點頭。它沒提另外兩隻火雀有多嫉妒星火。
“起什麼名字呢……”
餘·起名廢·筱雨開始痛苦。
“一隻叫星火另一隻叫火星……不行不行，火星聽起來太隨便了……唔……宅子是新的，所有東西都是新的，而且今天是我回來的第一天……那麼有紀念意義……那給它起一個有意義的名字——新生？”
顧儒深招招手，那隻活潑的火雀就飛過來了。
顧儒深：“它會喜歡的。”
這三隻火雀是它的附屬，是它的一部分，不可能不喜歡餘筱雨。
這火雀實在是活潑過頭，翅膀撲閃得很快，繞著餘筱雨轉圈，簡直要貼到她身上了。
餘筱雨伸手雙手，併攏起來掌心向上：“新生？”
這團火就馬上落在了她的掌心，溫熱。
兩隻火雀一定聽到了她剛剛在說的關於起名字的事情。
餘筱雨她托住火雀，她想起上一次給火雀取名時和顧儒深的聊天，微微抬頭看向顧儒深：“我記得你說過一共有三隻火雀，還有一隻呢？”
“它……”
顧儒深指向空中。
“它一直在。”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出現在餘筱雨眼前，漆黑的火雀安靜地立著，爪子抓住欄杆，在紅木上落下一團小小的影子。
剛剛這裡有這麼一道影子嗎？
餘筱雨無措地後退一步，撞上了顧儒深的胸口。她有些怕了。
那確實是一隻火雀，只是它的火是黑的，冷的。它不似另外兩隻火雀，沒有圍著她飛，很冷淡。
可餘筱雨分明看見它雙眸中剋制不住的熱情。
它在那麼近的地方，盯著自己多久了？
以前它也在嗎？
意識到自己嚇到了餘筱雨，這隻幽靈一般的火雀輕拍翅膀，消失在餘筱雨面前。
它換了某個陰暗的角落躲藏。
“……真嚇人。”餘筱雨拍拍胸口，“那給它取一個什麼名字？”
顧儒深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餘筱雨覺得火雀嚇人，四捨五入就是覺得它嚇人。但餘筱雨還願意給這隻火雀取名字……
“為什麼？你不喜歡可以不用給它一個名字。”
“這怎麼可以？”餘筱雨嘟囔，“肯定要有啊，另外兩隻都有名字了，它沒有它會不開心的。”
她抬起頭，在燈籠朦朦朧朧的光下，笑容嬌俏：“而且我不討厭它啊，我只是被嚇到了，現在突然刮一股寒風我都可能被嚇到……它多酷啊，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顧儒深心裡大起大落。
她不討厭。
她還說喜歡。
顧儒深心情就輕鬆起來：“那想一個名字？”
“它那麼黑，那麼暗……”餘筱雨抬頭看見銀色的月亮，“和月亮一樣神秘……就叫它暗月吧？”
暗月很喜歡這個名字。
黑漆漆的火雀在陰暗裡飛行，立刻就從院子裡啄來了一朵花。
餘筱雨的面前飄落下了一朵白粉色的小花，掌心裡的火雀伸出腦袋，叼住那朵花，蹦躂幾下轉過身，對著她歪歪腦袋。
真可愛。
就在餘筱雨含著笑正要說些什麼時，圍牆上傳來一道聲音。
一道暗黃色的身影歪歪扭扭坐在高高的圍牆上，瘦得撐不起衣袍。
“哎呀呀，千年老宅子著火嘍，這一著火——噫呀，不得了不得了，婚契都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