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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本就是勾心鬥角，所謂禮義仁信早已崩壞，顧翁你還是活在夢裡。”李源冷笑道：“那這樣，就依我方才所推測之事，我們賭上一局，咱們弄些彩頭，賭上一賭。”
“胡鬧，這等事有什麼好賭的。”顧明禮怫然道。
李源微笑道：“顧翁是怕輸麼？那便是說明顧翁對我的話是相信的，只是口頭上不願同意罷了。”
顧明禮瞪眼道：“笑話，老夫會怕輸給你？賭便賭，賭什麼？”
李源道：“咱們都是有頭臉的人物，賭注自然不能太小，不妨賭得大些。若是我贏了，你顧家從此必須帶著幾大豪族堅定地站在我這邊，永生永世為我大楚之臣，不得有二心。
嗯不過我也不會拿你顧家全家老小的性命開玩笑，一旦被我不幸言中，那錢弘俶要對你們動手，只要顧翁向我求援，我還是會遣大軍來救的。”
顧明禮嘿嘿撫須笑道：“看來李公子還是十分看重我顧氏和其餘幾家大族的力量，捨不得我們覆亡啊，老夫倒是要事先謝過李公子的大度了。不過若是老夫贏了呢？”
李源道：“顧翁劃下道兒來便是。”
顧明禮沉聲道：“我劃的道兒你可未必接得住。若老夫贏了，我顧家也得以成功在吳越朝堂站穩腳跟，那麼我希望李公子以後莫對吳越國有非分之想，不得率軍前來征伐。”
李源哈哈笑道：“顧翁倒是用心良苦，也是盡心盡力地維護錢氏王族。你顧氏倒算是吳越國的忠臣了，可惜明珠暗投，錢弘俶早晚會辜負你顧氏的一片忠心。””
顧明禮搖頭道：“說到底，兩國相安，不致生靈塗炭，倒也算是一樁好事。”
李源當然不會信他的鬼話，自己若輸了賭局，他顧家便等於替錢弘俶不費刀兵去除了楚國的巨大威脅，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了。
李源點頭微笑道：“罷了，便跟顧翁賭了這一局。若我輸了這賭局，說明我看錯了那錢弘俶的為人，那麼我也認賭服輸。”
顧明禮笑道：“李公子，咱們今日這賭局可真是大了去了，老夫沒想到會和你定下關係到兩國大勢的賭局來。老夫是不是瘋了。”
李源笑道：“不是顧翁瘋了，是我瘋了。但我生性就是對自己的判斷有著無比的自信，就是要賭上這麼一把，看看是我的眼光準，還是顧翁的眼光毒辣。”
顧明禮微笑道：“李公子，我知道這賭局其實對你不利，你的籌碼比我的大多了。這樣罷，看在你方才提及將來會援救我顧家的份上，老夫或許可以加大些籌碼。若你贏了，老夫不但會遵守承諾帶領顧氏與幾大豪族投楚，自此對你忠誠不二，老夫還答應你，將鶯鶯丫頭嫁你為妃。
老夫看得出，鶯鶯對你似乎頗有情義，你似乎對她也有些愛慕之心，那麼老夫便成全了你們。鶯鶯丫頭可是我顧家的無價之寶，加上這個條件，你該滿意了吧？”
李源一愣，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來。這顧明禮真是個老狐狸，他這是兩頭不吃虧，如果自己勝了，他顧家也順理成章站在了自己這邊，而若是顧鶯鶯嫁給自己，顧氏更是一躍成為皇親國戚了。這主意打得真是精明得很，這賭局無論輸贏，他顧氏都會是得利者，不會吃虧。
但換個角度而言，李源也聽懂了顧明禮的另一層意思。那便是，若此賭局自己贏了，顧家便將站在自己的一邊，那將是巨大的助力。畢竟去歲以來南唐的大亂，導致民生凋敝了不少，穩定大局若能利用到顧氏和幾大豪族的龐大財力，這可是極大的裨益。
況且說到底打仗打的就是錢糧物資，這是戰勝的保證。自己的楚軍雖然勇猛，若真是沒錢，那也是絕對撐不住的。這也是為何李源先前在楚地瘋狂想法子聚攏錢財，自己的皇后周娥皇也利用周氏女的身份不斷與江南的豪族們傳信往來，不還是為了想得到他們的財力支援。
“好，那便一言為定。能與鶯鶯長相廝守，那也是我夢寐以求之事。”李源呵呵笑道。
“哈哈哈，能不能娶到鶯鶯丫頭，那要看李公子的造化了。”顧明禮眨了眨眼睛道。
李源笑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顧明禮哈哈大笑，站起身來高聲喝道：“來人，上酒。”
屋外等候許久的眾人聽到叫聲不明所以，管家顧九倒是反應快速，立刻命人取了一壺酒來。
顧明禮將眾人叫進屋子裡，端著酒杯道：“老夫跟李公子訂了個賭局，你們在座諸位都來當個見證。”
眾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只見顧明禮舉杯對著李源道：“李公子，飲下這杯酒，這賭局便定了。這麼多人做見證，願賭服輸，絕不抵賴。若違此誓，天地厭之。”說話間顧明禮舉杯一飲而盡。
李源微笑舉杯道：“若違此誓天地厭之。”一揚脖子，也將酒喝得乾乾淨淨。
兩人互相亮著杯底，四目相對大笑不已。旁邊眾人滿頭霧水，眼珠子掉了一地，不明白這兩人為何此刻變得竟如此融洽。
李源的心情很好，這一夜的折騰雖然驚險緊張，但終歸是有驚無險，而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和顧明禮這一番交鋒之後，達成了一個看似荒唐的賭局，這恰恰完成了李源之前便設想的拉攏江南豪族的計劃。
退一萬來說，即便這場賭局李源失算了，那也沒什麼。李源可不會蠢到去遵守這個賭局的諾言，愚蠢到甘心情願地受他人擺佈。李源可從來不想當什麼君子，他也絕不會被這誓言所禁錮拘束，到那時就算惹怒顧氏，大抵損失一個巨大的錢袋子罷了。
所以顧明禮以為他是雙贏，怎麼著都是對顧家有利，而在李源的心裡其實也打著對自己有利便遵守諾言，對自己不利便悍然撕毀協議的無恥主意。老狐狸遇到了小狐狸，雖然年紀相差，但道行卻一點也不差。
在眾人的簇擁下，李源和顧明禮出了書房來到院子裡。遠處雄雞報曉，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不知不覺，一夜已經過去。
清新的空氣讓李源精神一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呵呵笑道：“這一夜可真是漫長得很。”
顧明禮呵呵笑道：“是啊，漫長的一夜，煎熬的一夜。”
李源道：“但總算是過去了。我想，我們怕是沒時間去補個覺了。今日晉軍必至，我也應該去城頭佈置一番了。昨夜派出去的斥候應該也快回來了。顧翁，您老可以歇著，我卻要告辭了。”
顧明禮拱手道：“李公子，蘇州城只能拜託你了，老朽確實困頓得很，可能要眯一會才有精神。但晉軍抵達時，老朽必在城頭督戰。另外，午前會有八千援兵抵達，所有的兵力人力物資都歸李公子排程便是。咱們的首要之務便是守住蘇州，守不住蘇州，其餘的一切也都不用談了。”
李源點頭笑道：“顧翁所言極是，那麼我便先告辭了。”
顧明禮拱手道：“李公子辛苦。老邢，你帶著護院人手負責保護李公子的安全。大郎，你負責跟著李公子身旁以便差遣。
那個鶯鶯丫頭，你也跟著李公子去，若李公子需要什麼物資船隻錢糧什麼的，你也可以幫著料理。
總之，從現在起，所有人必須心裡想著一件事，便是全力守城，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眾人齊聲遵命，顧明禮拱拱手，在兩名護院的攙扶下緩緩回內宅去了。以他近七十歲的高齡，這一夜的折騰確實經受不住，他必須去休息一會，否則他的血管怕是都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