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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祖縣第六中學就在狐狸灣的地界兒上，離著狐狸灣工商所很近，可總不能直接對同事們說孩子三科加起來不到100分的事。第二天商增說是要到學校檢查食堂，和晉涼兩人一起進了校園，在食堂檢查完畢，要離開的時候讓晉涼先在車裡等她一會兒，她要單獨跟老師見個面瞭解一下孩子的情況。
晉涼坐在車裡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半小時後商增回來了，她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唉聲嘆氣地開門上了車：“小晉吶，咱走吧。”
晉涼見商增這副表情，忍不住問道：“商姐，現在高中老師也都這麼負責任，遇事也把家長叫到學校熊一頓嗎？”
商增：“哪能呢，人家就給你說一下客觀情況，不能熊人。可是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哪能不發愁呢？都上高三了，成績還這麼差……”
晉涼口不擇言地安慰道：“還有一年時間呢，肯定能趕上去的。又不是考三四十分！”
商增猶如心頭被紮了一刀，如何能跟同事訴說老師談話的真實內容，這一天過得都心緒不寧。老師當然相當剋制，但是說出來的事聽起來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曉蘭媽媽，曉蘭最近這個學習狀態，確實是很有問題，心思呢，不在學習上。您也打年輕時候過來的，是吧……”
商增聞言眉毛一挑：“曉蘭，這是早戀了？！”
老師搖頭：“不，不是早戀，比早戀更糟糕。曉蘭的心思，都在一位男同學身上，有些行為過於明顯，甚至驚動了人家的家長，前幾天人家家長過來找過我，言語有些激烈，我就不轉述了。我也極力阻止他們直接跟孩子溝通了，這樣會傷害孩子的自尊。我覺得孩子那邊，還是冷處理為妙。當然人家家長的心情我們也能理解，畢竟這個關鍵時刻了，都不想讓自己孩子的學習受到任何影響。”
商增黯然。看來是曉蘭，單戀人家，卻被人家當成了學習路上的絆腳石。丟人吶！她真想立刻衝進教室把閨女提溜起來劈頭蓋臉罵一頓。
老師就怕這種情景發生，一直苦口婆心勸說商增：“這個時候，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千萬照顧好孩子的情緒，千萬要耐心，要冷靜！如果實在沒有妥善的處理方式，還不如咬著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千萬別刺激孩子！”
老師話鋒一轉：“咱們學校哪，其實每年都有個別孩子因為心理問題休學的，咱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孩子那樣吧。”
老師無論如何不肯投訴曉蘭單戀物件的姓名。明明知道孩子因為單戀別人無心學習導致成績差得驚人，還不知道這個單戀物件是誰，還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天是星期三。距離師曉蘭放學回家的星期六還有三天時間，僅僅是這三天時間忍著不給孩子打電話劈頭蓋臉臭罵她一頓，商增就感覺自己憋出了內傷。等到跟孩子見面的時候，自個兒能繼續忍住了嗎？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星期六下午，商增鬱悶地鎖上別墅的大門，開著她的小電車到了學校門口，等著接閨女放學。
師曉蘭正無知無覺地收拾著書包，心情愉悅。她的書包格外輕便，媽媽給她準備的肉鬆巧克力奶油乳酪餡大面包，她一個都沒捨得吃，全都送給了程棟。可憐程棟咬著牙一天吃一個，也還剩下五個，送給別人別人也不肯吃，只好全都裝進書包裡帶回家孝敬爹孃。這是他本月第三次把師曉蘭贈予的食物帶回家裡了。
祖縣第六中學的教學水平在全省都屬於前列，許多市區的孩子都來此借讀，程棟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家在市區。每到放學時刻，一向偏僻平靜的狐狸灣都會湧進大批車輛，把學校門口的路堵得嚴嚴實實。商增把她的小電車停在比較遠的地方，自己下車溜達到學校門口，等著閨女出來。時間稍微早了點，她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開始刷手機。等到抬起頭來的時候，卻赫然看見閨女已經在校門口，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婦女拿著一盒東西非要塞給曉蘭。
這一天提前到地方等著接孩子的家長可不止商增一個，程棟他媽也老早就拎著一個大列巴禮盒在學校門口等著，可不是等她兒子，是等師曉蘭呢。師曉蘭跟同學說說笑笑地走出校門口，未來第一任婆婆迎上前來熱情洋溢，不由分說把三斤重的新疆堅果大列巴禮盒塞到她手裡：“這是曉蘭同學吧？你真是太熱情太好心了，給我們程棟送了那麼多好吃的麵包，我實在過意不去，這個，新疆大列巴，裡頭全是葡萄乾堅果，你拿回去給你媽嚐嚐！”
師曉蘭始料不及從天而降一盒大列巴，還有程棟他媽，她的臉瞬間漲紅了：“不，不用了，這多不好意思……”
程棟見到媽媽也有點吃驚：“這禮拜怎麼不是我爸來接我呢？”
程棟媽媽心想，你爸那個脾氣，來了更得給你這個女同學臊個沒臉。其實她本人也挺生氣，程棟帶回家的麵包紙袋裡，竟然放著彩色的小紙條，上門還手繪著卡通愛心，雖說是沒寫什麼話，那點小女生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也就我兒是個傻子，估計連看都沒看，就直接帶回家給我們吃了。這女孩子的心思顯然不在學習上，她不好好學習不要緊，還來拐帶我兒子，安的這是什麼心啊。
想到這兒她的嘴巴也毒起來：“同學啊，你每個星期給大家帶這麼多面包，你家裡是開面包房的嗎？”
師曉蘭拎著硬塞過來的大列巴禮盒，十分窘迫。這時一個人突然從她手上結果了禮盒。商增把禮盒拎得高高的：“這是給我們家的嗎？謝謝啊。曉蘭，快謝謝阿姨。”
師曉蘭艱難地衝著程棟母子說出謝謝二字。商增剛才聽見了這些人說的話，又開了口：“我家不是開面包房的，我是工商所的。”
工商所的呀。底下基層的。那肯定沒有我們老程級別高。程棟媽媽眉開眼笑：“哎呀，我愛人也是工商系統的，在市裡工作！真巧呀真巧呀！”
兩個媽媽打著哈哈，各自領著孩子上了各自的車。程棟媽媽直接把車開上了高速。程棟坐在後排座位上，從書包裡掏出師曉蘭給的麵包啃起來：“餓死我了。媽你怎麼想起來給人家送一盒大列巴？”
程棟媽媽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只撇一撇嘴：“你還看不出那小姑娘的心思嗎？這個時候了，我可不能讓她影響你！先給她敲敲警鐘。我跟你說，我這星期都找過老師談過了。估計她媽媽也知道了，得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你說你也是個傻子，她那點心思，你還看不出來嗎？”
程棟嚼著麵包，嘴巴鼓鼓的：“怎麼看不出來，可是你們不相信她還不相信我嗎？那麼胖，成績那麼差，我為啥要看上她？！”
比起程棟母子的漫漫回家路，商增母女回家的車程僅僅六分鐘。進了家門，商增把大列巴往沙發上一扔：“師曉蘭。這週考試了吧？都考了多少分？”
師曉蘭摘下書包，扭扭捏捏地坐在沙發上：“考得不好……”
商增把老師關於“冷靜”的囑咐拋到了九霄雲外，怒吼起來：“我問你考了多少分！！！！”
師曉蘭低下頭：“高的也有80多分，英語……物理最差，才二十多分……”
還算說了句實話。商增憤恨地把怒火發洩在大列巴上，暴力拆開了包裝盒：“你知道你為啥考這麼點兒分嗎？因為你的心思不在學習上，你的心思都用在怎麼用麵包把你的同學程棟撐死這件事上了！人家家裡現在拿大列巴來反擊了！”
她把一個大列巴扔到孩子懷裡：“以後我也不會上趕著給你帶麵包了！今晚我也不做飯了，你就吃這個吧！”
大列巴很有分量，砸得師曉蘭大腿面子生疼。眼見媽媽發火了，師曉蘭肚子再餓，也不敢當場拆開包裝開吃。
商增發完火就後悔了，想起老師的話，這孩子該不會也像老師說的那樣，一捱罵受刺激，就直接破罐子破摔不上學了吧？然而已經發出來的怒火就像已經放出來的屁一樣無法收回，此時此刻也只能撐起當媽的架子，自己也拿起一個大列巴，倒了一杯水，坐在餐桌上啃起來。
師曉蘭接下來的動作讓商增放心了。這孩子從冰箱裡拿出一瓶1升裝的果汁，抱著她自己的大列巴坐到了媽媽對面：“媽？我給你也倒一杯吧？”
商增心想，還能惦記吃跟喝，這應該是沒受很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