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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增所謂的“做午飯”，就是把從單位帶回的盒飯開啟來擺在桌上，每日她都讓尚哥從食堂給她多帶兩個饅頭並兩雙一次性筷子。母女倆面對著一盒食堂出品的盒飯，一人手裡一個饅頭，商增還另外配了腐乳和袋裝的小鹹菜。食堂的飯，品質實在一般，要麼太油要麼太鹹。可是商增對這種形式十分喜愛：“真好！不用開火，還不用洗碗！曉蘭，吃完了你趕緊睡一小會兒，下午還要上網課呢！”
上午的網課已經叫師曉蘭頭昏腦漲，本來就沒什麼胃口，商增帶回來的飯又難吃，她的筷子只扒拉了幾下，饅頭也就啃了兩三口。商增看著孩子吃得這麼少，卻覺得也不賴：“吃這麼少……也好，你看你現在胖成這個樣子，也該減減肥了。你說你就吃這一點點，怎麼能長這麼多肉呢……”
師曉蘭聽著媽媽的話，感覺肚子裡本來就不太多的飯變得更難以消化。飯後商增拎著空飯盒出門上班去，師曉蘭則按照媽媽的要求抓緊下午上課前這段短暫的時間躺在床上打算小睡一會兒。留給她午睡的時間也就40分鐘，她卻鬼使神差拿著手機開始刷朋友圈——主要是程棟的朋友圈。程棟在朋友圈裡曬了一段自己在社群小廣場打籃球的影片。戴著口罩都這麼帥……
40分鐘，師曉蘭一秒鐘都沒閤眼，在朋友圈研究了程棟最近讀的什麼書，吃的什麼飯，差點晚了下午的網課。
全國的學生和老師這都是第一次被迫如此大範圍地接受線上課程，難免有所不適應。這種形式，對於腦子反應慢又不是很自覺的那一部分學生，是最不友好的。師曉蘭同學不幸是這個群體的典型代表。線下授課的時候師曉蘭就不怎麼跟得上老師的節奏，現在更是上課如同夢遊。好在上網課期間就不會有像高中線下授課的時候那麼密集的考試，青春期激素失調和不合理飲食導致的肥胖身材也暫時不用示人。成績的降低和對自尊心的打擊暫時被這種形式隱藏下來，留著待恢復線下授課的時候才爆一個大雷。
比起網課的效果問題，更讓師曉蘭失落的，是這段時間不能見到程棟了。本來他就坐在自己斜後方，隔得那麼近！每天還能聊個三五句的。雖然也就三五句……有理科的題目不會做的時候，還能找他問問，他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自己講個一道半道的。雖然班裡第一名的學霸男生脾氣好有耐心什麼時候去問問題都有求必應，可是長得太醜，兩百多斤沉……哪有程棟帥啊。不光帥，口才也好，經常講笑話，常常把周圍一圈人逗得哈哈樂。何況自己也不是白讓他講題呢，每隔個把月，師曉蘭會把自己的英語筆記影印一份兒送給幾個要好的同學，包括程棟。這樣自己的心思顯的不那麼明顯。
師曉蘭最拿得出手的科目是英語。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要靠這個吃飯。成年後師曉蘭是少兒英語培訓學校的老師。
師曉蘭一邊上課一邊走神。一下午就這麼稀裡糊塗結束了。
自從師曉蘭開始在家上網課，商增就失去了午睡的資格，每個下午都過得哈欠連天。晉涼在果家住了接近一個月，看著果慧恢復得能夠回去上班了，他自己才回來上班。看到下午商增的狀態他大吃一驚：“商姐，你怎麼到下午就困成這樣了？上午你還好好的呢！”
商增又打一個哈欠：“啊……午睡可是中年人的續命神器。你這樣的小年輕是體會不到的。你看看葛所和尚哥，是不是看著就比我水靈比我年輕？我跟你說孩子要是再不復課再這麼折騰我，今年年底的時候，我這衰老程度就得相當驚人，他倆也得管我叫姐！”
年過五旬的尚老哥哼一聲：“讓我叫你姐？美死你。小晉哪，你那物件，病得這麼厲害，得休養這麼長時間。要我說，你還是慎重考慮考慮，真要娶個病秧子媳婦麼？畢竟認識時間還短，現在跑還來得及。”
晉涼脫口而出：“我可不跑！”
葛萍看著他，心裡默默湧起鄙視。是呢，模樣尚可家境破落智商情商都普通的毛頭小子，幫上了祖縣天花板級別的家庭，還讓他跑？揍他攆他他都不會走的。賣身求榮啊賣身求榮。
商增是晉涼這段戀情的支持者：“當然不能跑，多好的姻緣，因為身體的疾病就嫌棄對方，那還叫愛情嗎？小晉還這麼年輕，你們不要教他那麼世故。我這輩子啊，最後悔的事，就是從來沒有過一段真摯的愛情，初戀就是相親找了那個挨千刀的師大壯，當時戀愛算計的全是什麼家庭啊條件啊經濟啊，就是沒算一點，愛情！”
葛萍噗嗤一聲笑出來：“小晉這段感情，家庭背景和經濟條件才是基礎吧。”
晉涼笑笑不說話，心想，我跟果慧，可是因為愛情才在一起的呢。
留在果慧家的時候，晉涼經常有的一種情緒是，恐懼。看著果慧躺在她的床上，蒼白，虛弱。晉涼知道她的病可不是什麼輕飄飄的簡單問題。但他想到的不是逃離，而是害怕果慧會死去。他終於知道果慧為什麼約會的時候去拜寺廟，吃齋飯，請平安健康符。健康，平安，是最基本的也是果慧最渴望的東西。擁有優厚的家庭條件，姣好的容貌和傲人的學歷，卻沒有健康的身體，老天爺是何其不公平又何其公平啊。
晉涼喜歡著果慧，也享受被果家認可的感覺。既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又能改變自己乃至全家的命運，何樂而不為呢。
晉涼一回歸工作崗位，三位前輩立刻把電話回覆投訴舉報的重任重新交回他的手上。這天的這個投訴看起來平平無奇。一個投訴口罩質量有問題，且被投訴的商家離工商所是如此之近，就在工商所所在的綜合服務中心門口，紅太狼超市。晉涼先電話瞭解了一下情況，就和葛萍一起到超市聽聽商家怎麼說。
通常情況下，賣家和買家的說法都是完全不一樣。果不其然，葛萍和晉涼找到紅太狼超市的老闆，說了這個事情，老闆直接火冒三丈起來：“那個神經病，他還把我投訴了？！我們家根本不賣口罩，就背後牆上掛著一袋自己家裡留著用的，他死活讓我送給他一個，我憑什麼白送？！”
老闆是東北人，發起火來氣勢驚人，晉涼都被這股氣勢震懾，弱弱地問：“你後來，白送了沒有啊……”
老闆一下子平靜下來：“沒白送！兩塊錢賣給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