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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紅太狼超市的老闆說，這個上門非要個口罩的小青年應該是要到綜合服務中心的辦事大廳辦點什麼業務，沒口罩進不去。又不想出錢死活讓他送一個。老闆就死活不肯白送，非要兩塊錢一個賣給他。老闆還提供了剩下的口罩，帶著包裝袋，裡頭還有合格證。貨架上也確實沒有其他的口罩，只有些泡麵火腿腸之類。葛萍對晉涼說：“小晉把情況記錄一下，回去給投訴人電話回覆。”又對紅太狼超市老闆說：“以後也別賣這口罩了。你也不缺這兩塊錢，送給他又何妨？惹出這一身官司……”
老闆硬氣得很：“不賣了，我也不白送！下回不管誰來，我既不賣，也不送，一百塊錢一個，我都不賣了！”
晉涼回到辦公室，撥通了投訴人的電話，把情況都跟他說了。對於老闆所講述的來龍去脈，投訴人沒有質疑真假，倒是急急地問：“那麼你們罰他多少錢？疫情期間私自售賣不合格防疫物品還哄抬物價，怎麼也得罰十萬八萬吧？！”
你想得倒是美。晉涼當然不能這麼跟他說，只說：“人家這包口罩呢，裡頭還真有個合格證……”
“那是假的！”投訴人脫口而出。
晉涼哭笑不得：“您怎麼確認這是假的呢？”
“我就覺得是假的！再說你們憑什麼說是真的？！你們怎麼去現場檢查的，他怎麼可能不賣口罩，他這不是賣給我了嗎？對了，你們是不是穿著制服去他店裡檢查的？”
晉涼被問得一愣一愣：“……是啊，這是法律規定的……”
“那不行！”投訴人覺得自己聰明極了，而工商所裡頭簡直就是一群白痴：“你們穿著制服，他們不就知道你們是執法部門嗎？你們得穿便裝！對了，你們工商所好像也在辦事大廳同一座樓上，離得那麼近，他們家肯定認識你們……你們得喬裝！或者蒙面去！一定得把這個口罩買出來，然後處罰他們！”
“蒙面？！”晉涼握著電話聽筒叫出聲來。尚老哥聽不下去了，起身上前把晉涼的話筒接過來，接著跟投訴人聊。然而對方並不因為他是個老頭兒就多加任何尊敬照顧，聊著聊著最終還是吵起來，尚哥對著聽筒叫一聲：“你隨便！”就把電話掛了。
商增和葛萍對於兩位把兩位男士都惹得炸毛的這個電話毫不在意眼皮子都不抬，只用嘴巴慰問了一句：“怎麼，他要投訴咱嗎？”
“對！”尚哥對於這種事情早已習以為常：“說咱是那家店的黑背景，保護傘，還說咱肯定在那有股份，才這麼護著店家，說要到省裡告咱們。”
“告去唄~”葛萍和商增異口同聲歡快地回答著，彷彿這是什麼了不起的開心事。晉涼納悶，她們到底經歷過多少投訴的毒打才磨鍊出如此積極平和的心態。
投訴人說到做到，當天下午對於狐狸灣工商所工作人員的投訴就再度轉到了所裡，以及局機關的督查科。不過狐狸灣四人組並沒工夫過分糾纏這件事。新的投訴源源不斷。疫情期間，祖縣公眾投訴平臺改變了回覆時限，任何投訴，只要是捎帶上“疫”這個字，必須24小時之內辦結。
先是一個老頭，打電話投訴轄區裡一家藥店哄抬藥價，說是非洛地平緩釋片，價格翻了好幾倍。工商所這一幫人也沒個專業人士，查了百度才知道這是降壓藥。去藥店現場查了查，藥店表示這種藥一直就賣這個價，沒有變過。晉涼用手機查了查網上這種藥的大概價格，對比了一下藥店的標價，發現確實沒差多少，在合理範圍以內。藥店的藥師笑得耐人尋味：“他的意思，不是嫌我們比醫保報銷後貴吧……”
晉涼無奈地傻笑著，回所之後給老頭兒回電話，果不其然。老頭在電話那頭嚷嚷：“他憑什麼比醫保報銷之後貴？我有醫保卡，就該給我按報銷以後的價格來！你們告訴他，必須按便宜的價格賣給我，不然你們就罰他們個十萬八萬的，就像網上說的那樣！”
晉涼如實相告：“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老頭在對面爆了粗口：“你放屁！”
晉涼直接把電話掛了。這可不得了。一下午時間同一平臺接到老頭三個投訴，說狐狸灣所的工作人員竟敢沒等他說完就摔了電話，差點把他嚇出心臟病，他有高血壓，這屬於故意殺人。要求把涉事人員判刑。儘管組織不會真的把晉涼判刑，可是局裡的督查科不能不過問一下這件事，臨近下班時間又打電話到狐狸灣所詢問情況：“許先生的電話，是咱所裡誰給回覆的？”
接電話的商增如實相告：“是晉涼回覆的。”
督查科的同事問：“關於摔電話的事……”
商增：“他沒摔電話。投訴人辱罵我們的工作人員，我們沒回一個字的嘴，正常掛的電話。我們辦公室不是有攝像頭嗎？局裡可以去調監控看看啊， 別光盯著什麼烏龜王八這樣的破事，偶爾也乾點正事……”
督查科的小年輕聽著商增的陰陽怪氣十分尷尬：“好的姐……監控我們回頭會去調取的，晉涼在嗎？我們還是想跟他本人瞭解一下情況。”
商增：“不在。我們所的男人都不在了。”
督查科的小年輕簡直不會接話了：“啊？這……”
商增道：“都出去處理投訴了。現在這投訴，24小時之內就得回覆，其他活兒一樣也不能耽誤，多難為人呢？！”
為了及時處理對於狐狸灣所工作人員的投訴，局機關督查科的同事加班調取了所裡的監控影片檢視情況。與此同時，為了處置新來的投訴，狐狸灣所的所有男同志也在批發市場調取了門口的監控影片進行觀看。可惜局裡安在工商所辦公室的監控有錄音功能，批發市場門口的監控可沒這麼先進。黑白的小螢幕上，一眾人只能看到在大門口，門外似乎和一個計程車司機發生了爭執。雙方都伸手指著對方，一看就不是在說什麼好話。
當事保安也在觀看影片的隊伍當中。影片無聲人有聲：“你看你看，這個人，送了個顧客到市場來買東西，我們有專門的停車場他不停，他非要堵我們市場門口停著，說他一會兒就走！你看後頭的車讓他給堵的，我跟你說不光我罵他，後頭的人，都在罵他！結果他扭頭，把我們給投訴了？”
所長摸出一支菸無奈地點上：“嗯啊，他把你們給投訴了。我們要是不處理你們，估計還得投訴我們。”
市場經理聞言露出諧謔的笑容：“喲！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我們呢？他堵我們的門還來罵我們，我們還要給他鼓掌嗎？！”
所長：“怎麼處理，當然是不處理啦，他沒理還非要順著他嗎？大不了回去跟他吵一架，讓他再把我們投訴了唄！”
一個月下來，狐狸灣所的投訴處置不滿意率榮登祖縣全縣第五，正好躋身局領導約談名單。被約談過後，趙所長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會，把約談過程中局領導的嚴厲斥責以及翻出烏龜事件舊賬乃至晉涼險些削了縣領導的陳年舊事撇去不提，不沉湎過去只展望未來：“前面那些事過去就過去咱就不說啦，接下來說說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咱祖縣的高中，要率先恢復線下課程啦，咱們得去好好檢查食堂，做好保障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