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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長暮一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院裡。
他年紀還小，尚且還與趙玉蘭同住一處。
被下人牽著推門進去時，正好撞見姚季合和趙玉蘭在同桌吃飯。
看見姚長暮，姚季合倒是先扭頭朝他招招手：“回來了？過來一塊吃點。”
姚長暮縮瑟了一下，被人領著才進了門——
他看見姚季合身後的趙玉蘭狠狠瞪了自己好幾眼。
反應過來時，姚長暮已經被抱上了桌，面前也擺了副小碗碟。
趙玉蘭此時已經控制好了表情管理，她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在姚長暮面前，溫聲道：“長暮多吃些，貪玩這麼久才回來，餓壞了吧？”
姚長暮抿了抿嘴。
他其實不太吃得下，因為中午趙玉蘭急著去找姚季合，所以院裡早早就吃了午飯。下午餓的不行的時候被姚長明拖著去季搖情那一下午塞了滿滿一肚子東西，連晚飯都一併吃過了，現在甚至有點撐。
但姚長暮頓了頓，還是拿起小湯匙一根一根慢慢往嘴巴里塞。
今日爹爹來他們院兒裡，若是不好好表現，阿孃明天一定會生氣的。
阿孃生氣好可怕的，不僅摔東西，而且還會大喊大叫……他可不想這樣。
再說了兄長也吩咐過他，一定要讓爹爹在他們院裡待得開開心心的，這樣他才能不去煩季姨。
阿暮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小姚長暮邊想邊暗暗握緊拳頭，小嘴巴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
“長暮慢些吃，小心噎著。”姚季合在頭頂笑著看他。
“別管他，老爺您也吃。今天晚上的菜全都是膳房添的新菜色呢。”
趙玉蘭邊笑，邊親手端壺給姚季合添了盞茶。
她長得確實很美，五官極其豔麗。從小的生長環境讓趙玉蘭眼梢都帶著媚，加上年紀尚輕又會打扮，不怪姚季合會被迷的神魂顛倒。
此時在燈火的掩映下，趙玉蘭半邊臉都被晦暗不明的陰影遮蓋，剪水秋瞳柔光婉轉，朱唇不點而紅，黛眉不描而青。
對自己的臉足夠自信，趙玉蘭抬眼去捕捉姚季合驚歎愛慕的表情。
結果卻一眼看到了姚季合正出神望著窗外。
空氣凝默了半晌，姚季合倏然回神：“啊，這個時辰了，也不知長明吃了飯了沒有。”
這話一出，趙玉蘭當然明瞭剛剛姚季合心裡不在她身上是在想什麼。
她氣得發瘋，銀牙恨不得生生咬碎。
但想了想，趙玉蘭又憋住了一口氣。
有兒子又怎樣？她也有，不會討男人歡心，熬成個黃臉婆也沒用。
聽說季搖情這一胎懷的又是個沒什麼用的丫頭片子，隔了十幾年才生第二個，也不怕到時候一屍兩命。
和季搖情可不一樣，她年輕身體好，比她好生養多了。兒子也還算爭氣，會幫著她討姚季合歡心。
趙玉蘭思索著，又抬起頭，看向對面桌子上埋頭扒飯的姚長暮：
“長暮，你不是幾天前就一直跟我念叨著想給爹爹背《弟子規》麼？這爹爹來了怎麼也不見你背兩聲？”
姚長暮聞言愣了愣，嘴裡叼著的那根土豆絲都跟著微微顫動。
阿孃之前是和他說過要背下《弟子規》給爹爹聽的……可不是要再過兩天的麼？怎麼還提前了？
《弟子規》那麼長，他可不能一下子背下來。
兄長說過做人要誠實，不懂裝懂比不懂還可怕。
姚長暮思及至此，“哧溜”一聲把那根在嘴邊晾了半天的土豆絲吸進去。
簡單嚼過兩下後抬起頭、眼神堅毅無比的朝趙玉蘭和姚季合搖搖頭：
“爹孃！我、背不下來！”
小男孩嗓音稚嫩清脆，一時間“我背不下來”五個字迴盪在房間裡。
趙玉蘭眼神一涼神色一凜，剛想罵他，卻聽見身邊的姚季合倒是先爽朗的大笑了兩聲。
“哈哈哈！不愧是我姚季合的兒子，果然像我！！”
他又眯了眯眼。
“爹爹小時候也不會背書。不過沒事，你既是我姚季合的兒子，就自然是不用學那些惱人的玩意兒！”
見他這麼開心，趙玉蘭也迅速變臉跟著笑。嬌嗔著輕推了姚季合一把。
“老爺您這樣說，明日起長暮更是要不思進取了，生生慣壞了他。”
姚季合正到興頭上，佯裝生氣的對趙玉蘭說道。
“不思進取怎麼了？我姚家家財萬貫養不起一個長暮？”他朝姚長暮大手一擺，“長暮儘管玩！以後爹爹養你！！”
趙玉蘭面上又是一喜，掩著笑讓姚季合快別說了。
全場只有姚長暮一個人滿頭霧水。
兄長之前同他講過，才學見識是一個人於這世間的立身安命之本，聖人之言古文之訓更是活到老學到老……
怎麼感覺爹爹和阿孃說得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為什麼是爹爹的兒子就不用好好讀書？他看兄長讀書就讀得很認啊。
而且兄長那麼厲害，學什麼都能學得又快又好。
算了。
小姚長暮學著姚長明的樣子閉著眼睛晃晃頭。
兄長說他還小，長大了就會明白。
看自己這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確實是還小。
長大了就會明白的吧
可是長大了好像會很累啊……兄長每天都有那麼多事情要幹。
那還是慢些長吧。
姚季合口味很重，趙玉蘭按他的喜好讓膳房將菜做得多鹽多油。姚長暮吃了幾口就鹹的直吐舌頭，趕緊雙手拿起茶杯捧著喝了一大口。
頭頂突然傳來姚季合的聲音。“長暮今天下午上哪玩了？連水都沒顧上喂。”
他這話是在問趙玉蘭的，可趙玉蘭一下午全窩在姚季合那，比姚季合還不清楚姚長暮的去向。
趙玉蘭頓了頓，當即想要隨便說點什麼糊弄過去。
看出她的窘迫，姚長暮大眼睛溜溜一轉，當即大聲無比向姚季合說：“爹爹，我下午去看季姨了，還有她肚子裡的小妹妹。”
“啊，這樣。那季姨的小妹妹好不好看？”
姚季合又問他。
姚長暮板著臉跟姚季合搖搖頭：
“這個時候妹妹還在季姨肚子裡呢，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呀。爹爹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姚季合被他逗的哈哈一笑，摸摸姚長暮的髮旋。
“長暮真可愛，爹爹確實不知道，多虧你告訴我。”
他話說一半，隨即又扭過頭去對著趙玉蘭：“行了，今晚我就不在你這多待了，搖情剛有了身子，我得上她那看看。”
“長暮，爹爹要走了。”
趙玉蘭本來看著先前二人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畫面時臉上還是帶著笑，又聽見他這句話，頓時著急，想挽留：
“這麼晚了老爺……”
“搖情這個時辰定還沒睡，你和長暮多吃些，我去看看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