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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意回府的第一天晚上如約等到了司雲卿。
經過那件事之後古意已經對他有了些防備心。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此次回來，沈全看起來好像也有一點點的異常。
異常的話多、異常的開心，異常的……喜歡盯著她看？
而且自從進了她這個門起，臉上的笑就沒收起來過。
古意感覺他出不正常，可也沒開口去問。
起碼沈全這個樣子不像對自己有惡意，是非東西的，她只要把東西學會了就行。
兩人默契的誰都沒再提那天的事。
……
一日樓江臣突然在古意練完早功之後來了她的院子，說有件大事要告訴古意。
“怎麼了舅父?什麼事?”
古意近來功力又提升了不少，心裡高興，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
照這個進度下去，指不定年關的時候她就能回去了。
樓江臣看她高興，臉色也舒緩了些。
說話都忘了一開始計劃好的鋪墊。
“啊，你祖母說今日她去了城郊趙郎中那一趟，傍晚回來，順帶把你接回去。”
古意：“……”
“什麼？！！”
她聲音淒厲，驚走窗外滿樹寒鴉。
近來她在樓府練功清閒兩不誤，舒服日子正是過上興頭的時候。
這時候若是被樓江蘭接回去，不僅要被整日整日逼著相親不說，連帶著太傅府人多眼雜讓沈全都沒法天天過來了……天哪！！
古意這個人聯想能力很強，當下欲哭無淚的從樓江臣的這句話裡提取出今晚樓江蘭要真把她接走，那自己就再也回不去家了的離譜資訊。
然後猛抱著樓江臣整個人大聲求救。
“舅父我真不想和祖母回去！！你再收留我一段時間吧！！我的終身大事全靠你了舅父！”
她語氣真切、情到深處眼角甚至沁出幾滴淚來。
樓江臣被古意死死抱著動彈不得，說話都有些喘不上氣：
“意兒、你先、先放開我……”
古意淚眼汪汪的聽話放開。
樓江臣順了順呼吸。
“你祖母近日裡其實也有事要忙，今日也是順道經過我這，才趁好想把你接回去。”
“可若是你那時正好不在府上，說不定還可再拖延些時日。”
古意：“舅父你的意思是……要我今晚出府？這樣祖母找不到我就不會接我回去了？”
又轉念一想。
“可祖母會看出來的吧……依她的性子，我間接抗爭比直接服從的後果還慘。”
古意使勁搖頭。
“這法子不成不成。”
樓江臣聽她的話，一笑。
“你都想到了的事舅父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那時我帶著你，一齊不在府上。”
“等你祖母來時燈火昏暗、人去樓空。想必就不會再執著了。”
古意眼睛一亮：“好哎！我覺得這個說不定可以！！”
樓江臣皺著眉。
“只是你祖母她做事只認一個死理，見不到我們怕是會在底上等上些時候。”
“所以今晚我們定是要在外面多待些時辰。”
古意猛的點頭：“沒問題沒問題!”
只要不讓她回太傅府裡被拴著相親，其他的幹什麼都行！
樓江臣望向古意無比信任的神情，眼裡的心虛一劃而過。
晚上到來之前古意先睡了一覺，想著長久和嬋媛都不在，起來之後轉身去了下人房。
樓府不大，走了沒多久就到了。
古意剛進去，就看到元夏拿著包袱往外走，手上還拿著字條。
元夏是她上次去孟家別莊時另帶的丫鬟。
看見古意朝自己迎面走來，元夏朝古意行了一禮，笑著問她怎麼了。
來了這麼久，古意還是沒太習慣有人動不動就朝自己彎腰鞠躬。
摸了摸頭不自在的問元夏：
“這麼高興上哪去？”
元夏晃晃手上的字條。
“回小姐的話，奴婢這個月休假的時候到了，此時正要拿著字條去找樓大人簽字呢。”
古意：“字條？什麼字條？簽了這字條才能出府麼？”
元夏點頭。
“對啊。因為府中下人每月休假的日子都是不固定的，所以只要主子身邊人手足夠，我們剩下的這些人就可以找了樓大人簽字然後出府了。”
“這樣啊，怪麻煩的。”
古意感嘆著：“想不到舅父府上管的還挺嚴。”
元夏：“其實之前還好的啦。是近來樓大人說外面不太平才叫我們這麼幹的。”
“不過只要能休假，誰還管麻不麻煩呢。”
古意笑著點頭：“也是。”
“那我不打擾你了，快去吧啊。”
“哎，小姐。”
元夏應了一聲，歡歡喜喜的繼續往外走。
古意後來只又挑了一個正當差的丫鬟，叫入畫。
古意也差人去了一趟司雲卿那兒。
她與司雲卿認識的日子雖然滿打滿算也有了一個多月，可實際上對於他，古意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還有之前他自己說的那些悽慘身世和神秘師父外，其他的瞭解少之又少。
不過沈全倒是說過其他時候要想見他，得去那家雲記鐵鋪找他。
那家店離樓府很近，出門左轉幾步路就能到。
可古意也沒自己去，只叫人帶了一封她親筆寫的書信，知會司雲卿今天晚上不用過來了，她有些事要出門。
這麼做也不是圖省事，只是單純害怕樓江蘭來早了她跑不了，想和樓江臣快點走。
時間來到晚上。
古意和樓江臣同乘了一輛馬車，窗外華燈初上，聲勢喧囂。
最近正是接近新春的時候，景和民俗開放，百姓生活安定。
此時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賣糖人和冰糖葫蘆的老頭被小孩擠在一起圍成個圈，家家燈籠高高掛，每戶店鋪春聯都早已貼好，紅氣沖天。
一派新年好風景。
古意探頭朝馬車窗外使勁的張望，眼神興奮。
她自小無父無母，被空色法師在山上撿到後帶回悟心門內撫養長大，成為他座下唯一門內弟子。
古意天賦極高，很多事情甚至都能自學，從沒讓空色法師費過力，她也一直很聽師父的話。
但因悟心門外的悟心山地形極其兇險複雜，所以長這麼大古意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單是空色法師都不會允許她私自出去。
古意也謹遵師父教誨。
極少的時也是跟著一眾師兄弟草草出去然後很快回來的。
可以說古意來到這裡的幾天，是她自出生長大以來，為數不多體驗的、無比真實的人間煙火。
樓江臣看古意如此激動，心中猶疑不定，斟酌著開口。
“意兒。”
“嗯？怎麼了舅父？”
古意扭過頭。
“你覺得當今天下於民、於官、於王侯將相、於天下蒼生來說，如何呢？”
“如何？什麼如何？”
古意皺著眉頭想了想。
“很好啊，安定富足、百姓生活皆有所往，社會繁榮，無荒野饑民，無遠山盜賊。
“只是其他朝堂之上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既然能有這樣盛世景象，想來如今那些為官做宰的人，也定個個都是些為人正直的清明之輩。”
“舅父問這個做什麼?”
古意反問。
樓江臣沒回她，又說。
“意兒可知，你的曾祖父母，是因何去世的？”
古意聞言，斂起面上輕鬆的神色，鄭重的點頭。
“知道的。曾祖父母乃是為國捐軀，死而後已。”
樓江臣搖搖頭。
“不，他們是被我和你祖母害死的。”
古意瞳孔微縮。
“當年那事發生時，我尚年幼，還未記事，可你祖母卻已是能說會道的年紀了。“
樓江臣雙眼低垂著，似是在回憶。
“那件事給你祖母留下了根深的印象，自我懂事以後，很少見到她會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她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伴隨整宿整宿的無夢，她崩潰的處在失控的邊緣。
“阿姐究其一生都不能原諒她自己。”
古意一愣。
這是古意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樓江臣叫樓江蘭阿姐。
樓江臣抬眼望向古意。
“這種情況一直到你出現，才稍稍緩解了些。”
樓江臣說出這句話時，古意感覺他緊繃的身子都漸漸舒軟下來。
“你是第一次見到，是在你父親用吊喧禮上，那時的她的整個人還處在一種莫名恍惚的狀態裡，甚至連衿遠的死都沒讓她回過神，因為她覺得是人就總會有這麼一天，連她也快了。”
古衿遠，原主的親生父親。
“阿姐在門口，眼裡沒神采。你那時五歲，哭了很多天後都快虛脫了，卻在醒來之後吵著要去找你祖母，我沒辦法，就帶你去了。”
“結果你一見阿姐就狠狠推了阿姐一把。”
“又哭了，哭著問她為什麼阿父走了，她這個當阿孃的一點都不難過。”
樓江臣話說到這，捲起馬車窗簾，看向車外。
古意覺得他今天說話驢頭不對馬嘴，心裡奇怪，卻也沒打斷。
“意兒你記住。”
“當今天下這昌裕隆盛，是用我們樓家人，千千萬萬個樓家人用血與肉堆積出來的，這誰也改變不了。”
“你雖姓古，卻是樓家後代中唯一血脈。”
“我們不是聖賢，亂世出英雄可卻也不能只著我們家，必要時候，這個時候，也可存些私心。”
“意兒。”
“嗯？”
古意扭頭與樓江臣對視。
“聽你祖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