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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邊的寂靜，彷彿籠罩著一層黑布。
終於，天撕開黑幕，露出一縷曙光。
微光循著微風，穿過小小的玻璃天窗，來到一個更小的洞口，那個洞口很小小，只有一指節寬窄。
光落在那裡只剩下點點微不可見的亮意。
穿進洞裡，滿眼漆黑，深處鎖著一個女人。
女人被淹沒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四肢被鐵鏈鎖住，固定在一張低矮的小床上。
女人輕輕站起身來，托起一條殘腿緩緩往前走去。
“哐當哐當——”鐵鏈碰撞的聲音不重，但在無比寂靜的夜裡，混雜著回聲，異常的刺耳。
無力地走了好久，其實也不過是幾步，離那點光依舊好遠。
她緩緩抬起頭，面無血色，右手輕輕伸出，聲音嘶啞,“第三天了……”
她被關在這密不透風的環境裡，整整三天，只有那點點透過來的亮光，昭示著日月的交替。
“嘭——”，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大力推開，燈光閃爍，瞬間暗沉的光充滿整間密室。
走進來的男子面色呈現著病態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但容顏依舊俊逸，淡藍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不辨深淺。
墨雲湛面色陰沉，腳步不輕不重地站到了她的前面。
盯著她那張慘敗的面容，他啞聲，“南淺笑，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看著他瘦削的臉龐，憔悴卻不掩風華，南淺笑三天不見人，臉上有些恍惚，她張了張口，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墨雲湛面容慘淡，感覺到異常的可悲，他抬起手從那張慘白的臉上拂過，落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冷然道:“比如開槍的不是你，再比如繼續騙我，沒有真的想要我死。又或者說你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垂下眼簾，神色未動。
墨雲湛一點一點掐緊右手，看著她的本就微弱的呼吸漸漸變淺，可神色依舊未變，那雙眼依舊那麼淡漠，冷到怎麼也看不到別人的身影，愛沒有，恨不見。他的心就像被人拿著刀子，一刀一刀割下來，血肉模糊。
“南淺笑，我是不是很可笑，嗯？蠢得一頭栽進你的陷阱裡，蠢到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蠢到現在都還想讓你騙我一次。他是藏在心間上的月亮，我呢？只是個能一腳踢開的廢物替身。對嗎？啊？”
他一字一句從牙縫蹦出來，滿眼的怨恨，伴隨著心臟極致的撕扯，“說話啊——”
痛楚從心口蔓延開來。
而她的臉色一點點從慘白變青紫，卻依然盡力剋制住天性 ，雙手輕微晃動，毫無掙扎的意願。
終於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他鬆開了手。
“咳咳，咳——”南淺笑無力的垂到地上，捂住脖頸，本能的咳嗽起來。
她的面色憔悴不堪，唇色乾裂。秀雅絕俗的面容染上枯萎的氣息，細發垂落，呼吸微弱，好若殘留枝頭的最後一片落葉。長時間的滴米未盡讓她連咳嗽都異常的艱難，彷彿隨時都會斷氣。
水霧蒙上眼珠，“南淺笑，你疼嗎？”
“我好疼啊，南淺笑。比以前的每一次都疼。”
他的聲音既脆弱又癲狂，平靜中蘊含著毀滅。
墨雲湛俯身半蹲在她面前，眸光掃過她被粗糙處理過的殘腿，右手撫上她另外那條完好無缺的腿。
暴戾的氣息湧出，陰沉著開口，“你說，我把你這條腿也打斷好不好？”
“再把你的雙手也折斷？”
南淺笑鬆開手，停住咳嗽，眼角染上一絲慍怒，“你瘋了？”
“終於不是冷冰冰的樣子了，”他陰狠的臉龐染上瘋狂，“把你的雙手雙腳打斷都不能讓你恨上我是嗎？”
“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放在心上的東西嗎？幽冥是你的，那江非白、楚妍以及四年前來到雲都的人，是你的人，對嗎？你在乎他們嗎？”
“我把他們也抓過來，一起折了好不好？或者直接殺了怎麼樣？”
“你敢——”南淺笑口吻冷峻。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所有的事都是我讓他們去做的，你既想動他們，就先殺了我。”南淺笑聲音虛弱，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開口了，就證明這個世上還是有你在乎的人。”墨雲湛譏諷道，“而我，哪怕死在你面前，你眼裡都沒有半分動容。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解釋都給不了。”
“不，或許解釋，你已經給我了，只是我愚蠢的不願意承認。”
“既然捨不得動你，那我總得動些人，徹底明瞭。”
南淺笑艱難出聲：“從回國開始，我就只為了復仇，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安德魯我找了五年，好不容易從他龜縮的地出來，我怎麼可能因為你放過？所有的事情我都考慮過最壞的後果，什麼代價我都接受，包括我自己的命，更何況是你的。開槍的是我，你還想要聽我說什麼？”
“墨雲湛，何必呢？是我算計、欺騙的你，又開槍傷的你。所有發生的既定事實，怎麼可能更改。”
南淺笑的聲音有些波動，但起伏不大，甚至帶著不合時宜的冷靜。
眸光很冷，如同萬年玄冰。
說出的話更冷，好似冰渣子紮在心口，鮮血淋漓。
“呵——”墨雲湛嘴角泛白，狠狠地冷笑一聲，眸光陰翳，雙手死死地攥緊她的雙肩，“你的愛給了人，你的恨附加給了愛。你在乎的人屈指可數。”
“那我呢？是你把我拉到陽光下，又毫不留情地推入地獄。從始至終，我都像個傻子一樣，被你玩弄於鼓掌。可你呢，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的感情，你棄之如敝；我的性命，你視同草芥。你不是信奉所有的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嗎？那你告訴我，欠我的，你拿什麼還？”
“我會毀掉你所有在乎的人，在意的事，將你囚在這座牢籠裡，永遠別妄想自由。既然你給不了愛，那就把全部的恨給我。”他掩去眼角的痛楚，眼底聚起的猩紅清晰可見，歇斯底里，“憑什麼你的愛我得不到，連你的恨都分不出半點給我？”
墨雲湛狠心推開她，帶著滿身嗜血狠戾的氣息起身。
“去把人抓來。”
“墨雲湛——”身後傳來南淺笑的大聲疾呼。
南淺笑在想，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的。
但哪一步，好像都該這麼走。
她眼前的那點光亮漸漸發黑，緩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