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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做題和練琴中流逝的飛快，轉眼間就已經要過元旦，跨年了。
伍城的冬天不會下雪，只是風寒涼的徹骨，像無形的尖刀剜肉刮骨。路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踩上去稍有不慎就會摔個四腳朝天。而一中的冬季不會再穿校服，學生以保暖為主，不管穿的多麼花花綠綠，不會凍生病就好。加上冬天教室裡的空調就不會再使用，沒有供暖裝置，只能“物理禦寒”。
今晚是元旦晚會，難得的大晴天。
是週日所以演員們不需要上課，在操場上做最後的彩排。晚上會很冷，所以一中特地給每位演員發放了“高寒補貼”，即工資200元。
“賺翻了。”秦青川想。
秦青川蹲在角落裡等著彩排。也許是故意的，陸老師特意把她安排在最後一個節目，美其名曰“壓軸好戲”。
秦青川搓搓有些凍的僵硬的手，要保持手指的敏感度，所以她習慣了冬天寧願擦一層厚厚的護手霜，抱個暖水袋，也不願意戴手套。今天的太陽暖洋洋的，驅趕了身上的寒意。
彩排還有好久，秦青川也不想練琴了，反正只是學校的匯演而已，都是熟人，她不會很焦慮。跳下後臺高高的梯子，她溜去了操場另一角的運動器材區，眯起眼睛開始打盹。
吳滄霆來操場上跑步，想著從側門進去，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帶著咖色格子圍巾，黑色衝鋒衣和白色針織褲的人坐在長凳上，像是在睡覺。
吳滄霆走到距離她幾步的地方，看清了臉。陽光穿過樹枝交錯的縫隙，在她的側臉上打下一片光影。她的臉半埋在圍巾裡，睫毛下垂，眼下有一顆痣。秦青川的髮絲耷拉下來，有些看不清表情了，吳滄霆猜她只是休息而已，沒有睡著。
事實上，秦青川正在夢裡和巴赫吵架。
吳滄霆又想起上一次的藥品。
“這樣的人，也會煩惱嗎？也會焦慮嗎？”
他不知道。心裡有些沒由來的不知所措，吳滄霆插上耳機，做個簡單的拉伸就開始跑步。
“算了，不關我的事，又不是一路人。”
......
秦青川是被打鼓的聲音吵醒的。醒來時已經是倒數第三個節目，苗族鼓舞。伸了個懶腰，就“噠噠”跑去彩排了。
彩排而已，沒有太緊張，還是獨奏，秦青川深吸一口氣，拉動第一個音符。
巴赫A小調第一小提琴協奏曲。陸老師考慮周到甚至還準備的BGM，說是給她壯膽用的。私下裡特意叮囑了音控室把背景音樂調小聲些，小提琴的麥要大聲些。
雖然失望，但還是操碎心。她也希望秦青川有個更好的未來。
吳滄霆早就結束了跑步，坐在舞臺兩側的觀眾席放鬆呢，就聽到一陣悠揚古典的音樂，是小提琴的聲音。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但腳步還是不聽使喚的走近看了。
陽光已經移到天空正中，傾斜打下，使舞臺上光亮一片。秦青川脫掉了圍巾，脖子上的項鍊閃閃發光，吳滄霆眯起眼睛檢視:是紫水晶吊墜。
金色的陽光籠罩她，古典莊嚴的音樂彷彿使人置身天府，神樂。
一曲終畢。
吳滄霆看著她跳下了臺。他活動活動脖子，轉身離開了運動場。
晚上秦青川這次身著一席昂貴的中古禮服，是李老師原先在生日時送她的，對比起她其它的“流水線禮服”來說價值不菲，秦青川很是喜愛，但秦母說了，一般非重大比賽不拿出來。這一次完全是因為她想要改變一下，希望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而不是考慮這考慮那的就從家裡“偷”了出來。
愛自己才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禮服通體白色，抹胸款式，收腰，魚尾。在左大腿出做了褶皺拼接，珍珠銜接，一直拖尾至地。典雅的氣質，當時李老師還誇讚著。秦青川看見這條裙子就想到阿爾忒彌斯，神女。
顏曉霽和楊春曉組了個四手聯彈，在前面的節目。演完後早早給秦青川發資訊，瘋狂示愛。
“寶寶好美！！！媽媽愛你！我會給你拍照拍的美美的！”
“川寶，今晚，你是神女！！！”
秦青川看著手機，嘴角止不住的笑。
朋友是生活的調味劑。
為了上臺方便，她特意坐在了班級隊伍的後面。但是要彩排來的早沒注意身邊的人，直到許明月拍她才發現。吳滄霆和許明月，因為遲到被罰到後面坐了。而四班和五班是挨著的，秦青川正好對著他兩中間。
“又表演？你可真忙。”許明月給她丟了個麵包：“肯定又不吃晚飯，拿著吃。”
“但是我穿裙子了，吃東西小肚子會突出來哎。”
“那就當夜宵吃。”
兩人沒有過多交談，只是寒暄幾句，許明月就去找吳滄霆玩了。而秦青川因為穿了禮服，太冷，只能待在人多的地，暖和地躲著。
“這麼冷的天，穿個裙子，果然藝術生命裡就苦。”秦青川小臉冷的皺成一團，嘀嘀咕咕。
......
“下面是最後一個節目，小提琴獨奏......”
吳滄霆看著臺上閃閃發光的人，有些呆愣。許明月卻像個狂熱粉，庫庫拍照，還借了吳滄霆的手機，一手錄影，一手拍照。結束時，才把手機丟給吳滄霆。
“把我拍的東西發給我。謝謝吳少！”
吳滄霆翻了翻相簿，找到一個影片，微信傳了過去。
表演結束，全體演員要合影留念，觀看的同學們則要等待著新年鐘聲的敲響，一中會放電子煙花。同學們都各自散開在操場上找最好的煙花觀景點，秦青川下來時完全找不到隊伍，只能躲到早上的樹下，等著煙花，而且冷的瑟瑟發抖。只是套了一件羽絨服和圍巾的她完全抵禦不住從四面八方偷偷漏進來的風，渾身起雞皮疙瘩。
還有十秒。
突然身上一沉，蓋上了一件厚重的大衣。
“同學，有些冒昧了，但是還是要小心風寒，天冷的很。”
秦青川一回頭，是吳滄霆。高大的身影，像挺拔的松樹。
好帥一張臉，流口水了我說。秦青川心想。
“啊謝謝你，我不用的其實......”
“砰————”
還沒說完，五顏六色的煙花綻放，將天空點亮。那一瞬間，吳滄霆的眼神裡染上五彩斑斕的光，秦青川有些聽不清了，表情疑惑。吳滄霆彎腰，微微附身，笑著祝福她：
“新年快樂。”
秦青川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後來的很久很久，秦青川再也沒有碰到過像那一年冷的冬天，沒有那一晚絢麗的煙花，也沒有像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