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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從忙碌的備考中空閒出來，夏瑤又開始被各種謠言八卦弄得胡思亂想。
馮曼曼進了計劃科，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穿梭於各大車間，下發生產計劃，排程生產物資。
四大車間主任對她印象極好，尤其殷建軍，每每看見她來，都小跑著遠遠迎了過去，鞍前馬後、唯首是瞻。
“我剛來，很多地方都不懂，希望殷主任以後多多指教。”馮曼曼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將一份印刷好的檔案連給他，“這是細紗車間明天的生產計劃，麻煩主任你在這籤個字。”
“好，好呢！”
殷建軍忙不迭雙手接過，從上衣口袋裡抽出圓珠筆歪歪扭扭地簽上自己大名，諂媚道，
“小馮同志，有什麼不懂的你儘管來問我。我在這間工廠工作了幾十年，別的不說，哪個犄角旮旯有什麼我清楚得很！”
馮曼曼掃了眼他狀如雞爪的簽名，眼底的嫌棄一閃而過，抿唇笑道：
“殷主任是我們紅星紡織廠的元老人物，由你這樣優秀的人來輔佐陸廠長，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
猛然被她這麼一激，殷建軍不禁熱血澎湃，拍著胸脯說道：“只要陸廠長不嫌棄，工廠就是我家，哪裡需要我往哪裡搬，他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頓了頓，他眼珠子一轉，試探著問：
“我老家寄了些特產過來，想送點給馮書記嚐嚐，小馮你看？”
“殷主任你這是讓我爸犯錯誤呢，組織有明確紀律，領導幹部不能收群眾一針一線！”
殷建軍被她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剛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又聽到馮曼曼笑意盈盈地說，“不過你的心意我會轉達給他的。”
“……”
短短一席話，讓殷建軍的心情猶如過山車，忽上忽下。
“噯！噯！謝謝小馮啊！”他頭點的像撥浪鼓。
馮曼曼滿意頷首，覷了眼機器旁邊的夏瑤後，蹬著高跟鞋風搖柳擺地走了。
旁邊傳來議論聲。
“到底是大學生，有文化，才幾天啊就把四個主任玩的團團轉了。”
“確實厲害，你有沒有覺得陸廠長對她好像也沒那麼排斥了？”
“我就說女追男隔層紗嘛，你等著瞧，不出一個月，廠長絕對繳械投降。夏班長，你說是不是？”
是個屁！
夏瑤有些詫異，前兩天這個馮曼曼還一副智商不高的樣子，怎麼突然就變得遊刃有餘了？
不過，她身後畢竟有個當官的爹，官場遠比工廠複雜，馮海堂能坐到這個位置，可見一斑。
只要他稍微支幾個招，馮曼曼按他說的做就好了……
關於陸司昭和馮曼曼的話題無孔不入地往夏瑤耳朵裡鑽，這種莫名而來的煩躁感像是雨後春筍，越想要壓制，愈要破土而出。
就這麼煎熬地過了兩天，這天下午夏瑤正上著班，徐軍突然急匆匆找過來：
“小夏，我們何廠長想請你幫個忙，事情有點急，我沒事先打招呼就過來，不會影響你工作吧？”
“不會。”夏瑤戴掉頭上的工帽，客氣道，“何廠長他出什麼事了？”
思忖著那些拖拉機才修好，應該不至於這麼短時間就出問題。
“不是何廠長，是他小舅子。”說到這，徐軍緊張地四下張望了番，手攏在嘴邊壓低聲音說道，
“他小舅子從廣城弄了批錄音機，被廠家坑了，發過來的貨全是壞的。
這批貨不止押上了小舅子一家的棺材本，還有一萬多是從何廠長那借的。
窟窿太大了，現在小舅子急得要跳樓，何廠長讓我趕緊過來問問你能不能修？”
夏瑤很快抓住重點：“他小舅子在投機倒把？”
她天天看報紙，很確定整個江省還沒有一個地方出臺過個體戶政策的通知。
這個何廠長小舅子買這麼多錄音機，走的肯定不是正規渠道。
“噓！噓！”徐軍恨不得上前捂住她嘴，急得汗都冒出來了，“我的姑奶奶，你聲音小點。”
“這活太危險了，弄不好自己都得搭進去。抱歉軍哥，錄音機我修不了。”夏瑤想也沒想，直接搖頭拒絕。
“我明白你的立場，”
徐軍面露尷尬，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支支吾吾道，
“何廠長讓我轉告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請你幫幫忙想想辦法，報酬好說。”
像是擔心夏瑤誤會，他又急忙解釋了句：
“小夏，你是我妹妹的朋友，咱們之間也打過好幾次交道，我保證沒想過要害你。”
夏瑤相信他的為人，但這事不是光靠信任就行的，弄不好還會掉腦袋。
“他進了多少臺錄音機？”
“200，一臺進價120，總共兩萬多塊搭進去了。”
錄音機在百貨大樓的售價是180，他要是賣170的話一趟下來可以賺一萬，利潤確實誘人。
不過，膽子也太大了。
“這批錄音機都有哪些毛病？”
徐軍撓撓頭，喃喃道：“聽說卡帶，就是把磁帶放進去錄音機不轉，具體情況我也不懂。”
夏瑤又問了幾個問題，他沒回答上來。不過初步判斷，應該是壓帶輪壓力過小造成，摩擦力不足，帶不動磁帶。
不是什麼大故障，修起來不難。
不過……
“我恐怕有心無力，”夏瑤皺了皺眉，婉拒道，“你還是讓何廠長找其他人吧。”
“好吧。”畢竟是要擔風險的活兒，徐軍也不好勉強，臨走前懇求道，“小夏，今天就當我沒來過，拜託你千萬別說出去。”
“你這自然，回去請何廠長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會說。”
……
夏瑤這個班組正在搞試點，為期三個月，今天剛好一個月整。
她將班組各項生產資料整理了份報表，上交給殷建軍：“這是這個月的報表。”
殷建軍看都沒看，大手一揮：
“你這個試點是廠長特批的，東西你直接拿給他看吧。”
“……”
真是越不想幹什麼，越來什麼。
捏著報表杵在廠長辦公室門口猶豫時，房門忽然自裡面開啟，
夏瑤一抬眼，猝不及防對上馮曼曼的臉。
她順手將門帶上，先是朝辦公室瞥了眼，這才看向夏瑤，笑容耐人尋味：
“夏姐姐，你來有什麼事嗎？司昭哥正忙著看檔案呢，要是事情不急的話，稍後我可以幫你轉告的。”
舉手投足完全一副與陸司昭關係親密，“全權幫他代理”的模樣。
誰是你夏姐姐！
不知道從哪冒出一股氣，夏瑤越過她，“砰”地一下推開房門。
門板砸到牆壁發出沉悶的響聲。
陸司昭蹙眉，掀眼看了過來，見是夏瑤意外愣了下。
還未開口說話，卻見她拉過把手，房門“砰”地重重合上，將門外馮曼曼的視線完全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