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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做飯的時候，筒子樓充斥著鍋碗瓢盆的交響曲。
“嘩啦——”
王大娘隨手將一盆洗菜的髒水潑到街面，水花四濺，差點弄髒沈淮安的新鞋，林嬌嬌眼疾手快抱住他跳開，沒好氣地說：
“大娘，倒水的時候麻煩看著點，差點潑孩子身上了。”
“嗐，這不是沒看見嘛，又不是故意的。”
婦人指了指頭頂白花花的太陽，不以為意道，
“再說了，這天氣就算淋溼了也不會生病，站太陽底下曬曬不就好了嘛，多大點事，大驚小怪，啊呸！”
林嬌嬌不吵不鬧，讓夏瑤幫忙看著沈淮安，拎起旁邊一桶不知道誰家放的刷鍋水，“譁”地潑到王大娘腳下。
王大娘根本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被潑了個正著，解放鞋和褲腿溼了一大片，上面還掛著幾片髒兮兮的菜葉。
“啊！”
她拼命抖掉菜葉，幾乎同時，嘴裡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
林嬌嬌將桶放回原位，臉色如常，溫和地說：
“哎吆，大娘的鞋子有點溼了，沒事，站太陽底下曬曬就好了。”
“林嬌嬌！我…我要砍了你！”
眼見她拿自己說的話揶揄她，王大娘氣得怒目圓睜，掄起砧板上的菜刀就要朝林嬌嬌衝過來。
她男人聽到喊聲從屋裡衝出來一巴掌扇了過去，厲聲訓斥道：
“你個死婆娘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回家換條褲子洗洗不就好了，喊打喊殺的，想吃牢飯啊！”
男人力氣大，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打下去，婦人的臉瞬間腫得老高。
王大娘把菜刀一丟，“哇”地哭出聲，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男人咬咬牙，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他媽嚎喪呢！老子還沒死呢！人家小林丈夫在西北為國家做貢獻，公公婆婆又都在部隊當官，你想砍誰啊？！
我看你就是昏了頭了，想害死我們一家子！你個瘋婆子，還不趕緊起來跟小林和安安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都是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事好說。”林嬌嬌走過去牽住沈淮安的手，神色平靜道，
“我家安安身體差，底子弱，吃了幾十副中藥才稍微好些，作為母親，我可不得多護著點。”
“是，是，”男人訕訕地笑，“安安，叔叔跟你道歉，並且保證以後不會潑到你。”
……
晌午的陽光依舊穿不透逼仄陰暗的樓梯間，唯一的光源從破舊的窗桕倒映進來，
昏暗，斑駁。
林嬌嬌牽著沈淮安走在前面，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讓你看笑話了。”
搬來這麼久，夏瑤還是頭一次看見林嬌嬌發火。
往常的她，臉上總掛著和煦的笑，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
“怎麼會？”夏瑤很欣賞她的個性，如實答道，“有些人恃強凌弱，你退一步，她會進三尺；你進一步，她反而不敢動了，你做的對。”
穿過走廊時，從旁邊屋裡探出幾個腦袋，眼神無比羨慕。
“吆，小夏買新車了？”
夏瑤懶得解釋，信口胡謅道，“單位發的。”
“哇，你們紡織廠福利真好，還有單車發！”
“這鳳凰牌的得要一百五往上吧，跟二狗子家那臺縫紉機差不多。”
“老夏家最近轉運了嗎，好事不斷啊。”
夏瑤恍若未聞，將車推到自家門口停好進了屋。
王金花在菜市場上班沒有回來，夏瑤回自己房間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午覺。
下午一點半左右，林嬌嬌過來敲門，兩人將沈淮安送到學前班後，去了附近的二中。
教務處主任火眼金睛，很快辨認出眼前這位女孩就是前幾天和馮書記合影的煙霧報警器研發者。
他熱情伸手：“你就是夏瑤同志吧？你好你好啊！”
“主任好，我想到貴校就讀高一。”夏瑤簡單說明此行的意圖。
“小夏同志高中沒有畢業？”主任詫異了下，樂呵呵道，“哎呀，那還真是天資過人啊！我還以為你是南城理工大學就讀的高材生呢。”
“哪裡是天資過人，不過投機取巧罷了。”夏瑤謙虛道，“聽說再過幾天學校有插班生考試，主任，我想參加試試。”
“嗯，是有這回事。”主任招呼她們就坐，頷首道，“現在的高考不像前兩年，越來越正規化了，只能透過學校報名統一考試，其他途徑行不通了，所以，插班生比較多。”
他倒了兩杯涼開水推到夏瑤和林嬌嬌面前，繼續說道：
“你想參加我們非常歡迎。考試科目我已經和小林同志說過了：語文，數學，外語，政治，物理，化學，歷史，地理，總共八門。
總分過了及格線就算插班考試透過，到時候再根據你們各科的成績進行文理分科。”
夏瑤乖巧點頭：“好的，這幾天我一定努力複習，爭取超過及格線。主任，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現在的工作丟不開，想入學後平時在家自己複習，您看行不行？”
主任有些為難，摸著下巴思忖半晌後才勉強同意：
“這年頭有份正式工作不容易，小夏啊，我理解你的想法。這樣吧，你可以自學，不過學校的期中期末考試必須到校參加！
另外，如果考試成績不理想，到時候你就要在上課和上班之間做出取捨，這已經是我最後的讓步了。”
“謝謝主任！”夏瑤明眸善睞，言笑晏晏。
她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上班和考試她都不會耽誤的。
一直沒說話的林嬌嬌這會兒插話道：“主任，我想讀文科，數理化對我來說太難了，可不可以只考文科。”
“不行不行。”主任擺手，嚴詞拒絕，“我們學校的插班考試就是給每個人創造平等的入學機會。大家都一視同仁，八門就是八門，一科也不能少。”
“……”林嬌嬌側過臉瞥了眼夏瑤，皺眉苦笑。
那天下午，兩人從學校回來後，開始閉門看書。
陽光從橘黃色的窗簾盪漾進來，灑在滿室攤開的複習資料上。
林嬌嬌嘴裡咬著圓珠筆，手指撥弄幾下窗臺上剛長出的辣椒苗，長嘆了口氣：
“八門，及格線就是480分，物理不指望了，能考個20分就不錯了。
哎，看來只能在語文外語歷史上下功夫了，爭取每門考個90！”
她像是被自己的點子鼓勵到了，轉瞬變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踢踢踏踏地從冰箱裡取了盤沈工寄來的黃牛肉乾當零食，往伏案讀書的夏瑤嘴裡塞了好幾塊，擠眉弄眼地問：
“欸，你有沒有什麼搞不定的學科？”
夏瑤垂眸想了想：“外語吧。”畢竟星際上沒有這種語言。
末了，又不慌不忙地補了句：“政治歷史地理也算吧，畢竟不太想背。”
林嬌嬌咯咯地笑：“看來，咱倆剛好相反。”
次日，夏瑤去上班，在工廠門口撞見同樣騎車過來的徐婷。
看見夏瑤，她刷地從單車上跳下來湊到耳側，語氣神神秘秘：
“你知道嗎？咱廠裡昨天來了個大學生。人長得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喝麥乳精，個頭比我們幾個都要高。
我聽說是馮書記的女兒，叫什麼馮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