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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瑤拿起合同從頭到尾仔細掃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後，直接將信封看都沒看收進自己的小挎包。
“夏師傅，不用當面清點一下嗎？”王雍望著她的舉動，詫異道。
七百五不少，可是很多工人一整年的工資了，還是效益待遇很好的廠才有這麼多。
“不用，何廠長為人我放心得很。”眼下他們有求於她，沒那個膽子做手腳。
王雍將茶杯一放，頗為感動地說：“夏師傅如此漂亮能幹，還這麼信任我們，姐夫，咱這一千五花得太值了。 ”
何廠長臉上笑得從容，內心腹誹。
她放心個屁，放心還非要籤合同？放心能讓他們把錄音機搬到拖拉機廠裡？
難怪自己這小舅子去廣城進貨被人坑，心思未免太過單純……
“來，吃飯，吃飯，咱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天和供應商打交道的徐軍當然知道他們什麼想法，笑著打起了圓場。
“夏師傅，這是我讓食堂專門給你做的花菇燉土雞湯，你嚐嚐味道如何？要是好吃明天讓他們繼續燉。”何廠長舀了碗雞湯小心翼翼端至夏瑤面前，熱情招呼道。
“何廠長費心了，我吃飯隨意，不挑食，別這麼客氣。”
王雍誇誇其談，主動挑起話題：
“夏師傅研發的那款煙霧報警器看起來很小一個，還沒錄音機大。沒想到這麼小的東西能起到火災預警作用，夏師傅真了不起！”
見夏瑤困惑，他立馬解釋道：
“噢，我從報紙上看過你和馮躍進的合照，照片頂端剛好拍到了牆上的煙霧報警器。”
夏瑤越聽越糊塗：“馮躍進？”不是馮海堂嗎？
“馮海堂本名叫馮躍進，跟我舅舅一個村的，到南城讀大學才改成了馮海堂。”
見夏瑤來了興致，王雍飯也顧不得吃了，拉開架勢，機關槍似的吧啦吧啦，越說越起勁，
“也是他運氣好，祖墳冒青煙，在大學期間竟然認識了副省.長的女兒。
後來兩人結婚，他一步登天成了咱們南城的市委書記，不過，現在他老岳父已經退下來了。”
原來馮海堂這個書記是這麼來的。
夏瑤舀雞湯的手頓住，睜著亮晶晶的眸子，故作一副聽入迷的模樣，不恥下問道：
“那他好好的讀大學為什麼要改名？”
粗略推算，馮海堂高考應該是1966年以前的事了。
“嗐，這還不因為那老東西偷梁……”
“咳咳——”
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廠長強行打斷了，“吃飯吃飯，小雍啊，再說下去夏師傅碗裡的雞湯該涼了，趁熱喝才有味道。”
何廠長臉上笑眯眯的，不輕不重地瞥了王雍一眼，眼裡警告意味很濃。
“……”王雍張了張嘴，尷尬地咳嗽兩聲說，“夏師傅，你吃菜。”
夏瑤知道問不出什麼了，點頭，默默繼續喝起了雞湯。
之後他們再聊的話題她都沒有參與，思緒一直停留在王雍被打斷前的最後兩個字眼。
“tou liang”
透亮？？？
……
晚上七點，從東風拖拉機廠最裡面那棟廠房緊閉的房門底下，漾出來一點點微光。
何永國做賊心虛，連燈也不敢開，和王雍徐軍手裡一人拿著個手電筒照著。
夏瑤拆下錄音機的外蓋，將錄音機內部結構完全暴露在幾人的視野裡。
“這個我知道，這是壓帶輪，這是收帶輪，這是機芯，對不對，夏師傅？”王雍宛若在向老師獻寶的學生，手指著幾處零部件興奮問道。
夏瑤沒應聲，接過徐軍遞來的磁帶放進磁帶倉，輕輕按下播放鍵。
四周漆黑寂靜，滋滋的電流聲在偌大的廠房裡響起，襯得格外詭異。
幾人目光全都聚焦在此，期待半晌，並沒有聽到悅耳的歌聲。
磁帶左孔正常轉動，右孔不動，幾秒後，被彈出磁帶倉。
“你們看你們看，又彈出來了！”
話音未落，王雍後腦勺就狠狠捱了一巴掌。
“給我閉嘴，好好學著點，電筒別照歪了！”何廠長沒好氣道。
夏瑤示意徐軍將電源斷掉，把收帶輪與供帶輪之間的紅色小皮筋卸下，繼而拿起螺絲刀有條不紊地拆卸磁頭、傳動手臂、限位器、傳動軸………，整整齊齊放在旁邊鋪好的紙板上。
“這個地方的齒輪鬆了，摩擦力過小帶不動磁帶，把它擰緊就好了。”
夏瑤指著取下來的白色壓帶輪，對王雍說。
“就這麼簡單？”男人眼睛瞪得老大，眼裡全是不可思議。
“試試唄。”
夏瑤笑了笑，擰緊壓帶輪，將拆下來的各個零部件裝上去復原，最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電路板。
“通電吧。”
磁帶被重新裝進去，熟悉的電流聲過後，甜美輕盈的女聲始料不及般在廠房裡響起。
“小城故事多，”
“充滿喜和樂，”
“若是你到小城來ai，”
“收穫特別多……”
霏靡靡之唱腔，像春日的斜風細雨，如煙似霧，你儂我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