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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時候,陸司昭下車間巡視。
他一身黑色長衣長褲,身形筆挺頎長,被殷建軍和幾個車間管理人員眾星捧月地簇擁著走來,攪得周圍的氣流好似都跟著緊張了。
近幾年來,除了偶爾有上面領導過來視察,工人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陣仗了,一個個既興奮期盼,又擔心新廠長的這把改.革大火會不會燒掉自己的飯碗……
經過夏瑤這一排時,陸司昭不著痕跡地抬了下眉,那雙漆黑如墨的長眸飛快掃過她的側影。
也不知剛才談了什麼,殷建軍看上有些著急,胡亂抬起袖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
“廠長您說的這個可能有點困難,咱們現在已經是兩班倒,機器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了。”
“那就提高生產效率。”男人手裡的柺杖一下一下杵在地板上,聲音不容置喙。
“提……提高效率?這……”
車間主任臉上的汗流得更多更密了,隨手指了指夏瑤和王海燕,一臉為難地解釋,
“廠長,您看這些工人大都是三四年打底的熟練工了,不可能再快了。”
陸司昭腳步頓下來,視線循聲落在殷建軍手指的夏瑤身上。
女孩手裡的動作十分專注,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表現出任何異常,做事有條不紊。
反觀其旁邊更有經驗的王海燕,卻顯得手忙腳亂。
同樣的時間內,夏瑤的工作效率明顯遠遠要高過周圍幾個工人。
男人觀察片刻後,斂起眼睫抬步往前走。
殷建軍不明所以,揮手撂下一句“你們還不快點幹,沒看廠長說要提高效率嗎!”,忙不迭緊跟了上去。
幾人一走,四周緊繃的空氣重新流通起來。
徐婷拍了拍噗通噗通狂跳的胸口,對著陸司昭遠去的背影泛起了花痴,
“哇!陸廠長真帥,就是看著有點嚇人,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你就別想了,安安分分等我給你做媒吧。”王海燕也跟著鬆了口氣,抬手掐她臉,笑嘻嘻地說,“人家要看啊,也是看上咱們的美女廠花——瑤瑤。”
“別瞎說。”夏瑤低頭剪著線頭,言簡意賅,“我現在欠一屁股債呢,陸廠長什麼身份,怎麼可能看上我。”
“瑤瑤,你真不和郭海波結婚啦?”王海燕眼見陸司昭他們出了車間,湊過來小聲八卦道,“喂,三百塊彩禮可不少啊,你媽能同意退回去?”
“這事由不得她不同意。”
夏瑤緩緩直起身,小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腰。家裡的床板太硬,她有些睡不習慣。
“我已經把欠條寫給郭海波,等還清了錢,這事就當了了。”
“婚姻大事還是再考慮考慮,畢竟你們倆知根知底,萬一遇到個……”王海燕想了想,忍不住勸道。
“還考慮什麼,瑤瑤好不容易硬氣一回,我們當然要支援了!”徐婷打斷她的話,大大咧咧地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一個男人肯定比郭海波好!”
對此,夏瑤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眼下負債未還,原主大仇未報,她哪有心思考慮男人?(´◔‸◔`)
“王姐,你兒子在讀大學,可不可以幫我借套高中和大學課本過來。”
王海燕瞥見夏瑤意興闌珊,很有眼色沒再提郭海波,笑著說道:
“課本好說,這事包在我身上。”
“借書?瑤瑤你難道想考大學?”徐婷眨眨眼,好奇地問。
“也不一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
陸司昭巡視過後沒多久,李助理就通知各部門管理人員前去開會。
會議一直持續了四五個小時,殷建軍再回到車間時像只霜打的茄子,嘴裡唉聲嘆氣不斷,一個勁地嚷嚷著:難啊,頭疼啊……
下午兩點左右,夏瑤送細紗時,看見公安局的周隊領著那個脾氣暴躁的年輕人進來。
夏瑤微微一怔,條件反射想躲開。
出乎意料,周隊只朝她淡淡點了下頭就往辦公樓走了。
沒一會兒,李助理派人傳話,讓郭海波、丁娟娟和姜曉紅過去辦公室做筆錄。
見狀,車間裡的工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奇怪,公安局的人怎麼沒把他們帶到局子裡問話?”
“就是,昨天夏瑤人還沒清醒呢,就被綁走了,嚇了我一跳。”
“要我看啊,郭海波那三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才做筆錄,說不定他們早就串通好供詞了。”
“串詞?”王海燕笑著對徐婷說,“你小丫頭知道什麼,能當的了公安,總會有些審問手段的。”
夏瑤心緒跟著徐婷和王海燕的談話起起伏伏,以至於整個下午,都有些走神。
南城的春天格外寒冷,連綿了幾天的春雨好不容易停歇,一股寒流突然呼嘯過境,氣溫急轉直下,似乎又要落雪了。
六點半下班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什麼鬼天氣,凍死個人了。”徐婷搓著雙手,衝夏瑤和王海燕昂了昂下巴,“喂,想不想去國營飯店喝羊肉湯?我請客。”
“等下次吧,我哪像你們小姑娘清閒,還得回家做晚飯。”王海燕邊說邊跨上腳踏車,一溜煙走了。
連著吃了兩天饅頭稀飯的夏瑤,肚子裡早就沒油水了,聽到“羊肉湯”三個字差點流出口水。
她幾不可察地嚥了咽喉,搖頭道:“天太冷,明天還得上班呢,等哪天放假再說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
徐婷哀怨地嘆息了聲,衝夏瑤擺擺手,跨上一輛駛來的公車。
夏瑤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折返去了門衛室,脫下廠服,換上一件寬大的紅色碎花棉襖。
門衛室大爺一邊烤火,一邊驚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小夏,你這是?”
“噢,要下雪了,廠服洗得次數太多不暖和,我換件棉衣穿。”夏瑤用早就想好的託詞應付過去。
大爺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贊同道:“是挺冷的,明天多穿點,別凍著了。”
六點五十左右,沿路兩旁昏暗的街燈亮起,上白班的工人散得差不多了。
下午被叫去辦公室做筆錄的一男兩女出現在紡織廠門口。
影影綽綽的燈光下,看不清三人具體神色。
只見郭海波和丁娟娟並肩往街道另一頭走了,姜曉紅招了招手,攔停駛來的公車。
就在她擠進後門時,從梧桐樹後飛快閃過一道微微佝僂的人影,敏捷地上了前門。
那人穿著件肥大的碎花棉襖,整張臉幾乎都被大紅頭巾包裹,看不清長相,但那雙露出來的桃花眸明亮清透,在茫茫夜色裡十分吸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