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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南川北漠聯姻了！”
老太監融喜跪伏在地上。
姜玉衡聞言抬眸，眼裡閃過一抹異色，幾息便恢復如初。
“聯姻嗎？”姜玉衡低聲呢喃著，隨即又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融喜點頭應聲退出殿內。
殿內恢復寧靜，姜玉衡提筆繼續批閱奏摺，思緒也不知何時飄到遠方。
他不由得苦笑，都這麼多年了，他竟還能想起她的一顰一笑，真是笑話。
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他繼續埋首於奏摺之中，可是看著他無意識寫在奏章上的名字，心思卻沒辦法再平靜。
將手中的筆丟下，姜玉衡揉揉眉心，疲憊的閉上雙眼，靠在椅子上。
“融喜！”姜玉衡喊道。
融喜聞聲從外面走進，躬身立在一旁，恭敬回道："老奴在。"
姜玉衡深吸口氣，緩聲道"宣賢王覲見。"
融喜應聲而去。
一月後，東淵賢親王姜玉嘉，前往西梁和親。
東淵與西梁聯姻的訊息傳遍天下。
人們紛紛議論，這位東淵賢親王會與西梁皇室哪一位成婚。
西梁以女子為尊，也不知道這嬌生慣養的病弱王爺去了西梁會受怎樣的待遇。
不過，這頭一個來西梁國和親的男子，總歸是會有些優待的吧。
不知曉這些議論的姜玉衡站在城樓上，俯瞰著東淵和親隊伍離去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語道：“男子，也是可以嫁人的啊。”
記憶深處忽然傳來幾聲輕佻的言語，“你若真願意跟我走，那我便娶了你！哈哈哈哈哈！”
“你怕是醉了！你怎麼娶我啊？要娶，也是我娶你！”
“我怎麼不能娶，我雖有些醉酒，但娶你，不會作假！”
想到這裡，姜玉衡輕輕搖頭，眼裡閃著淚光，嘴角掛著淡淡苦笑。
世事無常啊！
眼前漸漸模糊，他合上雙目。
融喜嘆息開口：“陛下，賢王殿下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姜玉衡聞言嗤笑，眼角的淚順勢落下：“回宮吧！要變天了。”
城樓上的明黃身影漸漸遠去，城樓下身穿灰青衣衫的侍童俯身在馬車窗邊稟報：“殿下，陛下回宮了。”
馬車內，靠在馬車壁角的俊美少年雙目微睜，面色蒼白，聽到侍童金豆的話語，毫無血色的臉上勾勒出一抹淺笑。
而馬車外，沒等到回應的金豆，輕輕嘆息一聲，繼續跟著隊伍向前走。
眼下正是穀雨時節，萬物復甦，天氣也漸漸回暖，但賢親王殿下的身子，也偏偏是這段日子最是經不起折騰。
金豆這般想著，回頭望了望那座巍峨聳立的都城。
因著要去的是西梁，殿下便一個侍女，嬤嬤都沒帶，單隻帶了他這個小小書童。
他一個粗人，哪比的上那些做慣了精細活計的姐姐們，唉，正自怨自艾呢，金豆忽然瞥見掛在天上的日頭，遂著急忙慌的爬上姜玉嘉的馬車。
緩了緩氣，他隔著簾子輕聲喚道：“殿下！您該服藥了。”
喚了幾聲，沒聽到簾子內的聲響，金豆輕手掀起一角簾子。
一入眼便是姜玉嘉面色慘白但依舊俊美無比的容顏，金豆嚥了咽口水，將藥瓶子取出來，捧著遞上前。
“殿下，殿下，殿下！”生怕驚擾著姜玉嘉，金豆竭力放柔聲音。
但依舊惹得睡夢中的姜玉嘉微微皺了皺眉頭，根根分明的睫毛顫動，金豆不由屏住呼吸。
隨著姜玉嘉緩緩抬眸，金豆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他看著逐漸清醒的姜玉嘉面色平靜的掃了眼那帶著令人嫌惡氣味的救命藥，輕咳幾聲，動作熟練的撿起藥丸塞進嘴裡，隨意灌幾口水後，迅速的拿了幾塊蜜餞吃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
金豆才從呆愣中回神，服過藥的姜玉嘉已經閉上了那擾人心神的眼眸，只是不知想到什麼，他的眉頭緊緊顰著。
送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在東淵境內行駛著，有好事的頑童跟在送親隊伍後面跑著跳著喊著，嘴裡唱著不知何時聽來的送親曲，平白給本就不算喜氣洋洋的送親隊伍增添幾分憂傷。
一晃，半月過去了，送親隊伍也抵達了西梁與東淵的分界處，香菱關。
送親隊伍與迎親隊伍會在此地進行交接。
姜玉嘉也因此得了個好好休整的機會，這些時日為了趕路，他們一行甚少在路上多做停留。
而眼下，送親隊伍與迎親隊伍交接，少說也要個兩日，姜玉嘉就要在這兩日好好歇歇。
或許，這就是他在東淵待的最後兩日了。
送親隊伍回京那日，姜玉嘉站在香菱關城樓上，同姜玉衡送他離京那日一般。
他看著逐漸遠去的送親隊伍，心裡莫名的湧現一股酸澀之感。
忍下喉嚨傳來的癢意，姜玉嘉頭也不回的走下城樓，快步進入馬車，簾子落下的一瞬，馬車裡傳來一陣陣刻意壓低的咳嗽之聲。
聽著身後那幾聲咳嗽，金豆不自覺垂眸，殿下這樣好的人，上天，為何要這般待他。
來迎親的是西梁宗室裡一位子孫滿堂，慈眉善目的男子。
聽著馬車內姜玉嘉傳來的那陣陣惹人心疼的咳嗽聲，他開口道：“再休整一日吧！把東西再清點一遍！”
迎親隊伍傳來整齊響亮的回應。
而馬車內咳出眼淚的姜玉嘉聽到這些聲音，鼻子瞬間酸了。
迎親隊伍在香菱關多留了一日，且去往西梁都城並沒有那麼趕，姜玉嘉在這奔波的路上也難得睡了幾個好覺。
足足行了快兩月，姜玉嘉一行才到了西梁都城。
西梁地界水土偏幹，姜玉嘉或許是有些水土不服，加上本就體弱，這不，在拜見了西梁皇帝后，直接一病不起。
西梁皇帝沐凌婧對不遠萬里來和親的他還算友善，得知他臥病在床後，讓人去請了柳家的公子來給他探病。
昏昏沉沉的姜玉嘉聽了金豆的稟報，腦子裡快速的過了遍關於柳家的情況。
柳家家主柳杉，西梁國戶部尚書，前夫亡故，留有一兒一女，後娶了崔家么子為繼夫，暫無子嗣。
皇帝派來的柳家公子，據說是跟著他父親學了幾年的醫術，是現下襄陽城裡少有的男性醫者。
請個男醫者來給他看診，許是與他還沒被定下指給誰有關。
這麼想來，這位柳家公子，他得好好見見了。
而另一邊得了陛下口諭的柳澈，聽聞是要去給人看診，先是一愣，隨即便想到了緣由。
那位來和親的王爺是男子為尊的地界出來的，若是讓宮裡那些個女醫官們去，恐會唐突，所以陛下便想到了他這個半吊子男醫。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頭一回見異國的公子呢，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雖說他對自己的醫術是有些自信的，但，畢竟，這是他，頭一回看診。
拎著從未用過，但被他理了不知多少遍的醫箱，柳澈坐上了去往行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