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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雲兒(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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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告訴他,要他七點鐘準時送我去機場,並要他湊兩萬元現金給我時,那傢伙似嚇了一跳。他一個勁地問我犯了多大的事兒,要出去躲多久,然後又急赤白臉地埋怨我不早給他打電話,說這大清早的,讓我上哪去鼓搗這麼多錢去?。我說,你想啥法我不管,反正我有急用。他還想囉嗦,我忍不住衝他大喊:你有沒有看新聞聯播?是李曉芸在雲南麗江坐車出了事故,我今天就要趕往那兒探明她的訊息。“老大你怎麼不早說?”這傢伙也衝我吼了起來,“我妹子她到底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我哪知道啊?”我說,“我今兒個不是正要奔那去嗎?”。我話剛說完,電話裡即傳來丁雷媳婦張玉翠的聲音,顯然,丁雷的手機被她搶了過去:“雲飛大哥你甭著急!我現在就起床把店裡和家中的現金清一下,待會讓丁雷給你捎過去。大哥你多保重!到了地頭請你開個帳號告訴一聲,錢不夠用我們再給你打過去”。 一大早,我把雲兒叫進房內,告訴她我要出趟遠門。她撲過來,抓住我肩頭,驚駭地問:“咋啦?雲飛,出啥事了?”。我搖搖頭。我決定不把曉芸的事告訴她,只說單位派我出差公幹,要她在家照顧好莎莎。

坐車去機場,購票,登機,一切異乎尋常地順利。以至於當飛機升上高空,在雲層裡穿越飛行時,我還在疑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在做夢?臨近雲南境內,飛機受到一股強氣流的衝擊,顛簸得很厲害,這使得見多識廣的空中小姐們,臉上也稍顯驚慌的表情。正當大家惴惴不安時,飛機很快轉致平穩。隨之服務小姐微笑著告訴乘客:昆明到了!飛機正準備降落。

下飛機後,在機場,我給曉明打了電話,問清了他所在的具體位置。經過一番輾轉,下午三點半,我乘車到了麗江,找到麗江賓館,見到了曉明,並由他領著找到了當地政府負責接待的人員。

雲南省政府及麗江市政府,在賓館內聯合設立了車難調查及善後處理辦公室,並有專門人員,分別負責接待媒體記者及受難者家屬。當我和曉明,還有旅行社的代表陶先生(哦!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外表顯得精明強幹。據說,他是旅行社的副總),找上門去,要求官方提供方便,允許我們會見傷者時,那位負責接待的於女士,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立馬將笑容收起,溫和而又堅決地拒絕了我們的要求。只說有關方面正在全力搶救,我們若去探視,怕會影響及延誤治療。雖經我們百般央求,對方終不鬆口。曉明最後起了性子,伸手將面前茶杯拂到地上,跳起來大叫大嚷,被陶先生一把抱住,勸往門外。我想想沒轍,只得也退了出去。

麗江賓館是個十七層的大廈。那個辦公室設在三層,而曉明等人的住處卻在十二層。在回曉明房間的路上,在出電梯時,我差點與一個人撞在一起。待我抬頭時,不禁愣了一下。讓人想不到的是,那人竟是曉芸在律師事務所的主任韓老太。她也認出了我:“是.......是小王呀!你怎麼在這?”她胖胖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看得出笑得很勉強。不待我發話,她又衝我擺擺手,“我現在要出去,有點事。你也在這層住吧?回來咱們再聊,啊?”。我點點頭。這時,從走廊跑出一個年輕人,她們一同走進了電梯。

回到曉明房內,那位陶總還在。因為曉明喊我“哥”,他竟誤認為我們是表兄弟關係,我對此不加理會。曉明也不去澄清。大概他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不便向人解釋吧?陶總向我講了他所掌握的情況。他告訴我,按照領導的指示,車難中所有死者的遺體在今天統一火化,然後由其家屬認領,帶回家去。政府對死者的撫卹及保險公司的人身賠償金額,根據有關規定,經過各方協商,也已定下框框,估計不日即可發放。只是李曉芸等三位傷者,因為情況不明朗,官方沒有提及,只得暫時放一放,過後再說。談話中,這位陶總並代表旅行社,一再表示對車難死傷者及家屬的歉疚及慰問之情,還說,具體的事故原因,政府正在調查中,一旦明確,旅行社對傷難者,也會作出相應的賠償。這使得我對面前這位只大我幾歲的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起來。談及探視傷者的事兒,他連連搖頭,抱怨說: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這樣做(指不讓探視傷者這件事)不是更容易增加家屬的恐慌與憤怒情緒嗎?。最後,這位陶總保證:作為家屬,你們在這願住多久就住多久,直到見到你們的親人,並將善後處理妥當為止。一切費用就由我們旅行社承擔好了!。陶總走後,曉明趴在床上悶睡,我坐在沙發上,一籌莫展。想想自己這次出師不利,李曉芸依然情況不明,生死難料,不由得陷入憂愁與焦慮之中。

就這樣悶坐著,不知過了多久,服務生敲門,喊我們去餐廳吃飯。我忽然想起來後沒有辦理任何入住賓館的手續。但曉明告訴我,他住的本是雙人間,就住在他屋好了。手續嘛,人家陶總自會去辦的。作為受難者的家屬,旅行社早已承諾負擔一切費用。當我隨曉明走進餐廳時,不覺有些驚訝。諾大的餐廳內,只有十幾人在用餐,顯得有些冷清。在牆邊靠窗的一張餐桌旁,坐著韓老太和那個年青人,及旅行社的陶總。他們大概也剛來不久,在彼此交談著什麼,服務生正給他們上菜上飯。我問曉明:“韓律師怎麼在這啊?是為你姐的事來的吧?”。“不是!”曉明說,“她和我們一道來的,聽說.....聽說她侄也參加了旅遊團,這次也出事了”。韓老太的侄子,即是那位“海龜博士”韓宜生了。他也參加了旅遊團?是和曉芸一道嗎?我心中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酸酸的,苦苦的。他們相伴出外旅遊,這件事本身其實不算什麼,可曉芸為什麼要隱匿不言呢?還要假意邀我和她一道出遊,這是為什麼呢?我忽然覺得自個這次千里,不,是萬里救美的行為,實在滑稽,簡直就是一個在舞臺上受人愚弄的小丑!“王雲飛,我這輩子跟定你了!你甭想甩了我不管,永遠別想!”。李曉芸的話在我耳邊迴響著。但這話裡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我一陣心緒恍惚。朦朧中依稀置身於一個雨天中。那似乎是在婚後不久,我們恰出外歸來,離家尚有半里路,下起了大雨。天昏地暗,水下如注,我們正牽手往家跑著,李曉芸卻忽然止步。“怎麼了?”我急問。“雲飛,我鞋跟折了!”她皺眉作痛苦狀。“那怎麼辦?”我問。“過來揹我!”她說。“這......”我有些猶豫。遠處,一對老年夫婦正打著傘,彼此依偎著向這邊走來。“看什麼看?你背不背?”說著話,她抬腳將折了後跟的涼鞋脫下,使勁扔向雨中,隨後把另一隻鞋子也脫了扔掉,就那樣光著腳丫站在那,一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事後,我問她:如果我堅持不揹你,你會怎樣?。“你敢!”她先是向我瞪眼,隨後又“撲哧”一笑,“你不背,我就一直站在那。我可是你的新婚嬌妻,你捨得?”。“小無賴!”我罵她,卻忍不住“哈哈”大笑。現如今,往事皆成雲煙,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惆悵,疑惑,還有傷悲。時遷境移,一切全似在情理之中,卻又皆出意料之外,不由人不傷感萬分。“哥!哥!你咋啦?”旁邊傳來曉明的驚叫聲。我定定神。窗邊餐桌旁,旅行社的陶總在向我頷首,並招手邀我過去。我靜心向他們走去。

我過去後,韓老太亦向我點頭,臉上卻佈滿愁容。“小王!你......你是為李曉芸來的吧?”她問,有些遲疑。我點頭。“唉!難得你這麼重情!”她嘆道。“看來你們在這還要多待幾天”她又說。“您呢?邊是不是也要......”我話剛問了一半,這時,旁邊的青年男子插話道:“我們明早回去,帶著韓宜生博士的骨灰”。我聽了,有些吃驚。再看韓老太,已經掏出手帕在擦眼淚。“宜生這次回來,本想在國內有所發展,不料想卻遭此變故,這讓我如何向那遠在澳州的哥嫂他們交待啊!”哽咽著說完,老太太涕淚橫流。陶總連忙站起勸慰。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那麼大年紀的人,哭得象孩子似的,我心裡也不好受,況且,我們也有自己的心事。看來飯是吃不好了,索性我與曉明到外面小攤上隨便湊合頓算了。我匆匆向他們告辭,帶著曉明逃也似的離開餐廳。臨走,我掃了眼大廳內用餐的人們,他們個個神情肅穆,有的同樣面帶悲傷。這是咋回事兒?莫非......。曉明解開了我的疑問,他說這是酒店為接待受難家屬而闢的專用餐廳,我一下恍然,不由得佩服當地政府為這次車難所做的工作之細,超乎想像,也讓人感動。

一連兩天,李曉芸杳無音訊,我們如坐針氈。直到第三天,事情才有了轉機。那天早上九點鐘,陶總跑來,說政府已同意我們去探視傷者,但要籤個協議,我們聽了心情大震。在三層於女士的辦公室內,我見到了那份協議,主要內容有:一、會見時須有第三方陪同。二、無論何種情況,不得干擾醫院正常工作秩序。三、任何情況下,不能阻礙或擾亂醫生對傷者的救治;不經醫生同意,不得試圖與傷者交談。四、探視前和探視後,不能對媒體發表任何言論。五、......六、......。等等,等等。我拿起筆,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了名字。李曉明也簽了字。隨之,我們被引導下樓,坐上了一輛標有“麗江市政府”字樣的汽車。陶總也和我們一同前往。汽車很快駛向城外。就在我們大惑不解時,司機告訴我們:汽車駛往的目的地是昆朗,具體地點是省第二人民醫院。我們的親人就在那兒接受醫學專家組的治療。

汽車顛簸了三個小時,到達醫院時,已是中午。當護士領我們走到曉芸的病房門口時,我停住了腳步,心情複雜。門上方掛著“特護病室”的牌子,曉明已經推門進去,房門半敞。放眼望去,有護士正在給曉芸餵飯。她頭上扎滿了繃帶,似乎身上也是;還看得出,臉上亦有繃帶扎過的痕跡,似乎剛剛揭去。在視窗陽光的照耀下,些許疤痕,清晰可辯。在她床頭一側,放著輸液的架子和氧氣瓶。從氧氣瓶上,有管子引出來,接在放於她床頭的一個面罩上。曉明走過去,喊了一聲“姐”。只見曉芸微微扭頭,望望他,卻並不應聲。相反,竟然神情漠然,面帶疑惑。我感到詫異,忙跨進門去。這時,餵飯的護士急搖手,顯然是在阻止曉明和傷者講傷。引我們來的護士和我低語:“傷員昨天才從急救病房轉到這兒,傷情還不穩定,尤其情緒上不能受丁點刺激。她昨天晚上還將氧氣罩撥掉扔到地上,並將床單撕壞”。我聽了,心情沉重。想繼續探問一下曉芸的病況,護士卻住口,不再言語,只說:去問醫生吧,他們會告訴你的。在醫院辦公室裡,關於李曉芸的傷情,值班大夫向我們講了他所掌握的情況。發生事故的那輛客車,在墜崖前,由於失控,曾在一個斜坡上疾速滑行了一段時間。李曉芸等三人,就是在這段時間內,出於求生的本能自己跳出,或被人推向車外,從而得以生還。三人中,其他兩人跳出後,因為及時地被一塊岩石擋住,所以受傷甚輕。只有李曉芸跳出後,只抓住了一棵幼樹,但幼樹被連根拔起。曉芸隨之滾下斜坡,在離崖邊一米處,又被一棵斜臥的老樹阻住。雖然最終得救,在滾落過程中,腦部卻受到重創。在醫院搶救至今,傷情幾次反覆,曾一度及於不治。現在傷員已經基本脫離了危險,看上去其神智也算清醒,不過......。說到這,大夫的話頓了頓,似乎有什麼難言之事。最終還是說道:“傷員現在出現了一種特殊的病況,就是......唔,怎麼說呢?由於......其腦部受創,現在只能這麼說,連專家會診也沒有查明具體原因,唔,只能說由於其腦神經可能的受損,唔......造成傷者的思維與感知能力降低;唔,傷員現在基本處於一種失憶的狀態;並且,其思維及行為能力......唔,用句通俗的話說吧,她的智力水平,現在處於,哦,明顯地低於正常的同齡人”。耐著性子,聽完醫生這番羅裡羅嗦的話,我一下愣住了。我終於明白,曉芸在看到曉明時為什麼會有那種表情。她已“失憶”了!自然,會將曉明視若路人。換句話說,她已不認得我們了。想不到,這種只在電影電視裡看過的情節,在現實生活中重現了。“目前,我們醫院按照領導的指示,正在對傷者進行全力救治;有關方面也邀了這方面的專家前來會診,並幫助制定了新的治療方案。但是,最終的治療效果,誰也不敢保證......”。醫生還在繼續說著什麼,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了。陶總過來,給我倒水。我盯著注滿水的杯子,不語。心情灰暗到了極點。

從醫院回來,我們去於女士的辦公室,向她致謝。她勸慰我們幾句,然後說道:“我理解你們掛念自己親人的心情!從醫院反饋的情況看,你們的親人正在受到妥善的救治,但可能會耗費一定的時日。相信你們都有各自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我勸你們還是回去,你們在這於事無補。要相信政府會一如既往地督促有關方面救治你們的親人”。於女士的話,合情合理。我望望曉明,他垂下頭,固執地說:“我不回去!我要等我姐好了,和她一道回去”。我嘆口氣,隨即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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