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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雲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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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老家,竟見到了雲兒。“哪個雲兒?”回來告訴媽,媽抬起頭來,詫異地問。難怪媽一時記不起來,畢竟從農村出來已這麼多年了!在老家時,雲兒家是我們的鄰居,雲兒稱得上是我的鄰家姐姐。雲兒只上過幾天學。據說她本來學習不錯的,可她娘說閨女家上學沒多大用處,家裡幹活缺勞力,就讓她下了學。輟學後的雲兒,每日裡拾柴、做飯、看孩子(她有一個咿呀學語的弟弟),她娘平素卻從不給她個笑臉。我那時也就六七歲吧(比雲小三歲),還沒上學,整天價跟在雲後面,“姐”長“姐”短地叫她,她上坡拾柴也總帶著我。有一天我喊她“姐”,被她娘聽到了,便不樂意,扳了臉罵她,又對我說:別叫她“姐”,她要叫你“叔”呢。是了!在農村講究輩份,我年紀小,可我輩大!

家裡人也曾教我,見了雲兒她娘,要喊“嫂子”。於是,我見了雲兒不再喊“姐”,差著輩呢!雲兒便時常顯出很不高興的樣子。終於有一天,在帶我出去拾柴的時候,她把我叫到一棵大樹後面,伸手揪住我的耳朵,大喊:“你要繼續喊俺‘姐,知道不?”。見她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我嚇壞了,咧嘴想哭,她卻又換了副笑臉,親熱地攬著我的肩膀,對我說道:“守著大人,你啥也甭叫!就咱倆時,你就要喊俺‘姐’,記住沒?看!姐給你帶來啥好吃的?”說著話,就像變戲法似的,她的手裡多出了幾塊餅乾,還有方糖。那時的我,已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有拼命點頭的份兒。後來,我開始上學,與雲兒單獨相處的機會就少了。但下午放學後,我還是會直奔她家,而她每每給我留有好吃的:一塊烤地瓜,一包棉花糖,或者是一串烤螞蚱等。雲兒她娘曾笑著說過:“俺家雲兒對她弟也沒這麼好過,敢情她叔以後就住俺們家吧!”

我們這種純潔的姊弟關係,一直維持了很多年,直到我上了高中,有時週末我從學校回家,雲兒還會藉故來家找我。

“俺那‘秀才’叔回來沒?找他給俺寫幾個字!”往往人還在天井裡,她的聲音已飄進了屋。我媽就笑罵著迎出去:“你這死丫頭!叔就叔唄,啥秀才不秀才的?”雲兒便“嘿嘿”笑個不停。進屋後,我問她寫什麼字,她會把一摞鞋墊往炕上一撂:“看著寫唄!你寫啥算啥!”。那一摞鞋墊裡,必定會有幾雙,以後便墊在了我的鞋裡面。

雖說雲兒一向脾氣爽直,但當我媽不在家時,她的話就會少了很多。或許是年齡增長的關係,彼此間會多了許多拘束。有一次,我故意提及小時候,她逼我喊她“姐”的糗事,她便紅了臉,低下頭去:“那時候小,不懂事.....”此時的雲兒,真是可愛!一向對一切都蠻不在乎的她,竟顯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樣!我被逗得“哈哈”大笑。不料雲兒忽然著惱起來,她一下站起來,擰身便走。我追出門外喊她,她理也不理,我始感到萬分後悔。晚上,我到她家去,趁沒人時向她賠不是:“好姐姐!是我不對,不該惹你生氣!”她聽了“撲哧”笑出聲來:“不要臉!人家喊你‘叔’呢!”。說了這一句,笑聲猛然止住。我抬頭望去,嚇了一跳:她的臉上竟掛了幾滴晶瑩的淚珠。直到今天,我都搞不明白,雲兒當時為何會流淚。

結婚後,我曾把雲兒的事講給妻聽。講到這兒時,妻問我:“你內心中,是不是一直把雲兒當姐姐來待?”我說:“是呀!是呀!在我心目中,她就如同我的親姐姐呀!”妻輕喟:“你呀,真傻!”。“你說什麼?”見我不悅的樣子,妻笑:“我說你呀,是個不懂女人心的大傻瓜!”我賭氣扭過頭去,不理她,妻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還有一次,妻扳著臉,幽幽問我:“你老實講,和你那雲姐在一塊時,有無打過她的主意?”我不解,“啥主意?”。“就是說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好事?”妻煞有介事地解釋。我大怒:“胡說什麼嘛?和你講過,從小到大我是把她當姐來看的!我姐就是你姐嘛!......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聽了這話,妻又笑了,笑得有些詭異。“所以我說......”她頓了一下,“我說你傻!”她邊說邊走過來,從背後溫柔地摟住我的腰:“你命中註定是屬於我的!是屬於我的大、傻、瓜!”。

上大學後,與雲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記得那是在大一放暑假後,我回到家中,第二天買了東西去她家探望。正與其爹孃說著話,雲兒從外面進來,見了我先一愣,隨之又澀澀地和我打招呼:“叔!你回來了?”我笑著點頭,剛要說些什麼,卻見她已經低下頭去。笑容在我臉上僵住了,我明顯地感到了她對我的疏遠。一直到我離開,雲兒再無任何言語。我驚愕地發現,近一年不見,在我與雲兒之間,已經多了一層看不見的膜。那個嘻嘻哈哈讓我在她鞋墊上寫字的雲呢?那個假小子般逼我喊她“姐”的雲呢?我悲哀地想著,一股涼意瀰漫於我的心胸。在她家,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啥,只草草應付幾句,就倉惶退了出來。快走到自家門口,我不甘心地回頭,發現雲兒還站在她家門洞裡,正靜靜地望著我,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憂。

回到家,媽告訴我:雲兒已經訂親了。

“不可能!”我大叫:“她才多大?”“你嚷嚷什麼呀?一驚一乍的!”媽媽不滿地嘟囔著:“你以為這是在外面呀?都二十多的閨女啦,不訂親要留到老啊?”我語塞!我知道我們那的風俗:一個閨女家,十七、八就應找婆家,過了二十歲,還沒有婆家的就被視為“老姑娘”!有句話說:小子大了氣娘;閨女大了填房。意思是說:小子大了娶不上媳婦,就會與他娘嘔氣;閨女大了,不找婆家,最後會沒人要,只能去給人當“後妻”,或者做二房!

那個署假,我在家只呆了二十天。其間雲兒娘來過兩次,給我捎來雲兒送我的幾雙鞋墊。我媽曾問她:“雲兒為什麼不來俺家了?她叔不在家時,她可是抽空就來陪俺啦呱,只是最近像有了什麼心事”。“可不是嗎!”雲兒娘一拍掌,“自從訂了親,這丫頭就象丟了魂似的,少言寡語的,沒事就窩在家裡,攆也攆不出來,要把俺和她爹給氣死了!”。我媽就勸:“閨女大了嘛,都這樣!結了婚就好了!”。

雲兒結婚是在當年的冬天,媽打電話告訴我,說她隨了重禮。“你不在家,人家常來照顧俺,咱要知恩!”媽說。接到電話的當晚,恰同學約我出去喝酒,結果喝了個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我打回電話問媽:“雲兒出嫁時,看她高興不?”。“看你這孩子問的,結婚是喜事,咋能不高興?可高興也不能讓人看出來,要不,人家會笑話的!”。聽了媽的話,我心稍安。

我大三時,在濟南工作的哥哥,因為不放心母親一人在家(父親早已過世),將其接往濟南。從那以後,老家我就很少回去了。畢業後,大哥幫我在濟南找了工作,我隨之在濟安了家,這樣我回老家的次數就更少了。自然,這幾年與雲兒就幾乎沒有見面了。

前幾日,有事回老家一趟,沒想到臨回時,竟碰上了久未謀面的雲兒。

那天,我打算坐車返回濟南。從叔家出來,叔和嬸執意要幫我提著包,送我去村頭。結果一出衚衕口,就見雲兒騎車沿街行了過來,車前帶著個半大的娃子。看到我們後,老遠就下了車,一邊笑哈哈地與叔、嬸打著招呼,一邊急急地奔了過來。衝到跟前,首先朝我笑道:“喲!是叔回來了!咋的,就走啊?也不在這多呆兩天,到底是忙人哩!”。我有些窘迫地笑著,正不知該怎樣作答,叔替我解了圍:“你叔回來兩天了,該回去啦,要上班尼”。“是啦,是啦!”叔一說完,雲又笑道:“叔現在是城裡人了,自是忙得很。再說了,咱這破鄉下有啥呆頭?不巧啊,俺剛來,叔要走,要不,要請去俺家喝酒啊!”。聽了雲兒的話,我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感到由衷的安慰:這才是我那秉性爽直、快嘴快舌的雲兒姐啊!我剛想說點什麼,只聽嬸在旁邊笑罵道:“好個伶牙利嘴的臭丫頭!見了你叔只知道耍貧嘴!昨天我和你叔到你家去,你娘說你老長時間不來了,也不知呆家瞎忙啥。得!今兒個恰逮住你了。我作主,咱不讓你叔走了,都去你家吃飯,快家去拾掇酒菜!非把你這丫頭吃窮不可!”。雲兒衝我眨眨眼,作個鬼臉,言道:“到底是自家侄兒!俺說啥來?啥叫耍貧嘴?你瞧俺奶說的!得了!俺要家去看俺娘去啦!叔下次來,俺囑咐俺娘一定要言語一聲,俺要請你到俺家去。走嘍!”說著話,雲兒很麻俐地跳上車子,駛出老遠,還隨風吹來她“嘿嘿”的笑聲。

從老家回來,我把遇到雲兒的事告訴媽。媽先是一愕,繼而言道:“噢!是那丫頭!人家從小對你就很好......知道嗎?雲丫頭還救過你的命!”。“救過我的命?啥時候?”我抬起頭,問媽。媽緩緩說道:“有一次,你哥沒有看住你,你獨自溜出家門,去灣邊玩耍,不小心從灣上沿滾了下去。雖然灣裡沒水,但撞到了樹上,把頭碰破了。幸虧雲丫頭看到了,人家那時也不大,竟知道喊人把你抱了上來,又跑去坡裡告訴了我和你爸。多虧救得及時......你這頭上啊,縫了整整十一針!”。媽說得是真的,至今我腦後髮際下還藏有一條不大不小的疤痕。“這件事我咋一點不記得?”我問媽。“你那才多大?”媽說,“也就四歲多一點,咋會還記得?”。“那你咋不早點告訴俺?”我埋怨媽。不待媽答話,妻從一邊踱了過來,插嘴道:“媽!幸虧沒有早點告訴他,要不,他這次回去見到他的雲兒姐呀,還不感動得以身相許!”。我把頭擰一邊,不理她。妻撇撇嘴,輕笑道:“瞧你那熊樣!連句玩話都受不了。告訴你,啥時再回老家,我要跟你一塊去。咱去見見雲兒姐,提提這事,別讓人家說咱是忘本的人”。

聽到這裡,媽在一邊“嗬嗬”地笑了,搖頭道:“你們倆啊,簡直沒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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