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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一年,你對她說: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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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兩炷香吧,給他燒點紙”薛清歡的母親看到薛清歡跟個木頭人一樣呆愣的站在靈堂門口,便將薛清歡往前推了兩步。

薛清歡似乎終於醒悟一樣,很突然的跪下,那火光不斷在她眼前跳動,還伴隨著紙灰的隨風搖曳,有些灼燒著薛清歡的臉,她似乎沒有感覺,平視過去是外公,原本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安靜的躺在那裡,就像是睡著一樣,似乎薛清歡都還能看到那平穩的呼吸在白色的佈下,有節奏的上下晃動。

抬頭看去,那張黑白照片高高懸掛,照片上的外公依舊是和藹的笑著,又似乎是在看著跪著的她,周圍都是一片白,白到讓人窒息,薛清歡第一次這麼討厭白色,外面有陽光照進靈堂裡面,卻照不進她心底,她沒有哭,只是儘量挨著火光近一些,在近一些。

“爸,清歡來看你了”

母親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薛清歡抬頭看去,母親跪在外公身邊,不斷的磕著頭,像是給外公介紹跪在他面前的人,但明明不用介紹,她最親愛的外公怎麼會不認識她呢?

母親的話音落下以後,有人去掀開了蓋在外公身上的白布,又突然的大喊

“眼睛閉上了,眼睛閉上了”

薛清歡拿著香的手在不住的顫抖,有些微愣,難道外公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難道外公一直在等她回來,她突然變得有些麻木,周圍是此起彼伏的嗩吶聲,她重重磕下了三個響頭,跪在那裡,直到母親走過來給她戴上孝布,直到母親來給她的白布中央點上了紅點,代表去世的人最親近的人,直到母親將她扶起,又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回頭看到了另一個人。

她甩開了母親的手,走了過去,走到她面前,蹲下了,用手握住了那隻枯黃而又蒼老的手,慢慢撫摸著,皺起來的紋路和薛清歡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常年抽菸將她的手燻得有些微黃,歲月的痕跡藏匿在那瘦黃的雙手裡,看向她,她的眼睛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是呆呆的望著靈堂裡面,不知道是在看那躺著的人,還是那高高懸掛的照片。

“清歡,你來了”外婆像是回過神一般,低頭看到了薛清歡,另一隻手輕而慢的覆蓋住薛清歡的手,白皙與枯黃形成鮮明的對比,不斷的撫摸著薛清歡的手,掌心的老繭竟然也將薛清歡的手摩擦得有些生疼。

“外婆,我來了,想哭就哭吧”薛清歡輕輕拍著外婆的後背,手有些用力的握著那隻蒼老發皺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安慰的話顯得太過於蒼白無力,直接的話又過於刺痛忍心,只是順著外婆的眼神,看向裡面躺著的那個男人,心裡更加心酸,也實實在在體會到那句話—難過最是枕邊人。

“以前啊,出門的時候,他總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在哪裡,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給我說要下雨了,如果回不來,就明天再回來,出門前也總會告訴我他要去幹什麼,也會盡快回來,不讓我擔心”

外婆只是笑著搖搖頭,笑得是那麼的溫柔,眼裡的情緒讓人看不清是難過還是平靜,只是娓娓道來,她和外公那些不被我們知道的事,眼裡有些星星點點的光芒,彷彿那個男人還在她眼前,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風溼嚴重,他總會找各種藥草來給我,讓我吃,讓我泡腳”

“這兩年,我照顧他,洗臉洗腳,他發脾氣我都沒跟他計較過”

“這個老東西,生病了讓他去看病,他總給我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算了一輩子的命,做了半輩子的中醫,連自己什麼時候會走,都不算算”

“他睡覺總是喜歡讓我睡在裡面,生怕我掉下來”

“對了,端午節的時候,他都還在你家吃飯,跟你爸爸說話聊天,他說,你結婚的時候,都不知道該送你什麼,我們都老了,沒什麼能力,要不就去彈一床被子吧,結婚的時候給你帶著走,好好送你出嫁”

“明明你其實嫁的不遠,他總說你嫁的很遠,就好像你要嫁到北方去一樣,他總說清歡會嫁的遠,我們給她帶出嫁的東西越多,她就不會被別人欺負”

“他還總說清歡到底什麼時候結婚,他怕他看不到你結婚了,他說一定要給你準備體面的嫁妝,說你這些年在外面很辛苦,一個女孩子自己離開家這麼多年,報喜不報憂,性格又好強,不知道你有沒有被人欺負”

“他總是叮囑說你不喜歡大紅色,有些太土氣了,要給你把你的陪嫁被褥弄得洋氣一些”

“沒能看到你結婚,應該是他最大的遺憾了吧”

“今天早上,他起床說是去上廁所,還說上完廁所回來給我做飯,誰知道他走到廁所門口就再也進不去了,搖搖晃晃的就倒下了,尿了一褲子,我趕緊跑過去,我根本搬不動他,只能叫來鄰居,剛剛把他從廁所門口搬到沙發上,他就落氣了”

“這個老東西,就這丟下我自己睡在那裡,我以後要怎麼辦?”

“以後再也沒人給我打電話了,也沒有人問我什麼時候回家了”

“那空空蕩蕩的房間只剩我自己一個人了”

外婆的眼睛通紅,她不敢靠近靈堂,甚至都沒有挨近靈堂,坐得很遠很遠,地上滿是菸頭,外婆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她的娓娓道來,像是在訴說那些年關於兩個人愛的故事。

那個年代,車馬都很慢,一生恐怕只能用來愛一個人,那個年代戰火連天,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平靜,卻也填滿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外婆是很典型的富家子女,也是所說的地主家的女兒,雖然是傳統的女性,不認識字,但好歹也是所謂的千金之軀,而外公是個軍人,也曾寄居在外婆的家,像是隨從家丁,跟著外婆,教她讀書寫字,聽說一開始外婆的父親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畢竟外婆家是高門大戶。

外婆始終堅持,大抵那個年代見了誰就是一生了,外公也是個勤奮肯幹的人,在外婆家久了,人心也終歸是肉長的,漸漸地外婆的父親也承認了這個男孩子,婚禮沒有那麼盛大,簡簡單單一家人,一頓飯算是承認了這段婚姻,樸實無華算是最好的形容了吧。

那些關於外公和外婆的過往,此刻應該就像電影一樣,在外婆眼前放映著,也像默片一樣在薛清歡眼前滾動著,那個一生只愛一個人的年代,他們熬過了父母反對,熬過了階級差異,相互扶持,相依相偎走到現在,熬過了粗茶淡飯的日子,熬過了辛苦奮鬥的日子,甚至熬過了戰火連天,內爭互斗的日子,熬過了在現在的我們看來,那麼多不可能的日子,那個年代東西壞了是要修的年代。

在我們的視野裡,父母反對就是很困難的一關了,現代的人大多沒有那麼長情,粗茶淡飯逼不散人,但身無分文可以,辛苦奮鬥逼不散人,但父母阻攔可以,我們的時代裡藏著太多太多的遺憾,藏著太多的不可言說,放棄與被放棄顯得如此的輕易,在這個年代裡,我們都是太過於濫情的人,所以總羨慕那個年代的白首一生。

外公的突然撒手人寰,外婆是始料未及的,她似乎也沒想過沒有外公的日子自己應該怎麼辦?她都沒來得及去適應沒有外公的日子,兩個人的家少了一個人就變得格外的空蕩,外公生活的軌跡依舊殘留,是啊,那些相互攜手的日子,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我寧願和你生離,至少你是好好的,至少我還有希望遇見你,好過於死別,陰陽兩地。

薛清歡一身黑衣站在外婆旁邊,薛樺站在薛清歡身後,年齡尚小,但也懂死亡的意義,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也懂外公對於姐姐的意義,薛清歡看著進進出出祭拜的人,心裡不斷在回想那些日子,期末為了外公的幾百塊錢,拼命努力,然後再得意洋洋的拿著成績單去找外公要獎賞,每每到放學的時候,薛清歡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外公的中藥攤找他,這個時候,外公總會把一個和薛清歡身板差不多大的揹簍放在她小小的背上,從小心翼翼的扶著,到可以完全放開雙手,揹簍變得越來越小,薛清歡也越長越大,外公的背從直挺挺也變成了佝僂著身子,記憶裡薛清歡每天放學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外公收那個小小的中藥攤,不遠不近的路,薛清歡走得十分快樂,外公則是挑著扁擔走在她的身後,護著她,永遠都是走在她的身後。

而小時候,父母總會吵架,吵得不行的時候,母親就會丟下年幼的薛清歡,丟下這個家,跑去外地,總會說去打工賺錢,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薛清歡尚在襁褓當中,母親撇下這個家外出,那些關於童年的記憶,全都來自於外公外婆,來自於那個不大不小的揹簍,也來自於那些藏著滿滿中藥味的小屋子。

後來的薛清歡慢慢的可以走在外公的身後,慢慢的她也看著那越來越佝僂的身影,她沒想到自己的長大變得如此的迅速,外公的衰老也來得如此之快,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薛清歡開始滿滿看到自己小時候常常睡著的那張小床,慢慢的沾滿了灰塵,而那兩個老人也總會在聽說她要回來的時候,即使那張床上仍舊是乾乾淨淨的,她知道是他們在她回來之前精心打掃乾淨的。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小小的房間很突然的放置了一個黑而沉重的棺材,裡面也整整齊齊的放了兩套壽衣,外公也大概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老去,那逐漸枯瘦的雙手,那慢慢彎曲的脊背,在很多老人的觀念裡總會好好佈置自己的身外事,然後安安靜靜等待著那一天的來臨,然後把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

而外婆那些回憶似的唸叨,好像是有些話再不說也就沒有多餘的機會了,似乎她都把和外公的那些回憶全都藏在了那些念念叨叨裡,藏在了那些兩人相守了四五十年的歲月裡,身旁傳來的嬉笑聲音讓她有些反感,想說些什麼,卻也沒再說。

對於親近的人來說,這是一場悲愴的葬禮,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不過是參加了一場再平凡不過的酒席。

小城鎮的酒席總有一個主要的管事人,臨近下午,管事的師傅已經在招呼來幫忙的人吃飯了,薛清歡招呼著薛樺坐下吃飯,轉身準備叫外婆,卻不知道外婆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在靈堂附近找了一圈,卻沒看見外婆的身影。

想了想,薛清歡讓薛樺先吃,自己則是去了外婆家,走在熟悉的樓梯,走得很慢,彷彿用盡了她的前半生時光,走進外婆家,果然看見外婆就坐在床上,手裡懷抱著她和外公的那張合照,輕輕撫摸著,默默地流眼淚,嘴裡還唸叨著老東西。

“你外婆今天一天沒吃飯,就喝了幾杯酒,然後就一直在抽菸,誰喊都沒用”小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濃濃的哭腔,眼睛看著房間裡面孤單的老人,心裡生出幾多不忍。

“我知道了,你先去吃飯吧”直到看到小姨看向自己那求助的眼神,薛清歡才恍然大悟,什麼時候自己已經變成了家裡頂事的那個,說是頂樑柱有些太過頭了,但很多事情,那些曾經的大人都開始會詢問自己的意見,開始讓自己拿主意,開始對自己求助了。

“外婆,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薛清歡走過去了,蹲下來,看了看外婆那通紅的眼睛,想來是揹著所有的小輩偷偷哭過了,輕輕拿過外婆手裡那張照片看了看,是她和外公站在一顆桃花樹下,她輕輕拉著一根桃枝,外公牽著她,看起來溫馨又幸福,薛清歡此刻就像是哄著一個孩子般的語氣,牽著那雙佈滿歲月痕跡的手,把照片放在了外公常睡的位置。

“你看,那張照片,是他抱著你照的,那個時候的你,短頭髮,他總說,清歡像個男孩子”

外婆指著客廳一張照片默默地說,眼神看著照片裡笑著的外公,溫柔而滿懷思念。

“丫頭,一個人在外,過得很苦吧,你都瘦了”

“不苦的,外婆,我很好,我們去吃飯吧,好不好”薛清歡笑著搖搖頭,牽著外婆往外走。

其實薛清歡很清楚,這樣的情況,外婆是吃不下飯的,但是能吃一些是一些吧,添飯的時候,沒有給外婆添多少飯,只是酒依舊給她滿上了一杯,有的時候,酒精真的是很好的調劑品,可以讓自己忘卻很多事情,不止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年邁的老人也需要酒精去刺激內心那悲涼的情緒。

而薛清歡也吃不下多少飯,只是一直在盯著外婆碗裡面的飯,直到看到那為數不多的飯被外婆一點點慢慢吃完,外婆吃飯一直都很優雅,應該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她有些心安,這個時候外婆不能再有事,聽著她和那些老人聊著天,換成以前早就走了,今天她只是默默坐著,默默等待著,看著外婆吃完飯,看著她喝完酒,看著她一根根的菸頭落地,直到外婆說想回去休息了,她才慢慢扶著外婆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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