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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別鶴今夜有些難眠,輾轉反側,失眠真的非常痛苦,他的眼皮在打架,但意識卻非常清醒。
在翻了不知道多少個身後,清醒的意識依舊不願意放過他,周公不收留他,沒辦法,他也不強求了,起身下床,穿衣在小院中走動。
圓明園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畢竟他就是從這出來的。
現在他已經有一個自己的小院了,打量著周圍的風景,都是他曾經不敢想象的,今日不還是擁有了?
抬頭望天,今夜的月亮好圓,
清冷的月光灑在大地,竟讓他有了幾分感慨,想起了以前的事。
想想他這一路走來,真的每一步都在鋼絲上跳舞。
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雖是一個男孩,可家裡兄弟姐妹太多,兒子多了就不值錢了,他既不是長子,又不是老么,自然就沒那麼受待見,再加上這年頭糧食都不夠吃,他很自然就被家裡賣了。
他被賣的時候已經八歲了,在這個14歲就可以婚親嫁娶的年代,如果他再小一點,什麼都不懂還好,然而這個年紀的他已經經歷過大哥的娶親,鬧過洞房,知道男女之間的區別了。
他被賣進宮,也不知道他那對父母是真無知還是假無知。
宮裡內宮除了皇上,是沒辦法存在其他男性的,男效能夠存在,那隻能是太監。
也不知道是給他動手的老太監技術好,還是自己命硬,動手術後他發燒了,卻沒死成,這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說他恨父母嗎?也不算,只是沒有什麼感情,就當是個陌生人吧,那筆賣身錢就把他們的情給賣斷了。
太監都是窮人家的孩子,都沒錢,沒辦法賄賂上面的公公們,他被隨機分配到了圓明園。
最開始他還小,不知道在圓明園當太監和在後宮之中當太監的區別,只是看到同行的小太監中有些對自己這批被分配到園中的人面露憐憫,他想,這後果應該是不好的吧。
果然他來到這個園子後,發現大家做事都抱著這種可有可無態度。
反正這輩子都升不上去了,最多熬資歷,既沒錢又沒權,宮裡如果是主子的奴才生病了,主子大發慈悲,還能請太醫救回來,可他們這兒,生病了全憑自己的運氣,和看閻王爺心情收不收?
再一次感嘆他命硬,同屋的小太監生病了,天花,對方高燒一命嗚呼了,他竟然好了,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然身體跟沒事人一樣,心卻不可能,親眼看到同胞在自己面前死去,死在自己旁邊,還被火化了,他怎麼能夠內心毫無觸動呢?他那時才十歲。
他真的很渴望有一天能夠請動太醫,能夠像那些奴才口中傳聞的公公們一般,可就像剛來時那些人的眼神一樣,在這裡真的很無能為力。
再往後日子一天天過,他以為這輩子都無望了,可誰想有一天,還是王爺的皇上來了圓明園,醉酒寵幸了一個小宮女。
後來小宮女懷孕了,十月懷胎後生下一個男孩兒。
這可是一個主子呀,是個阿哥,哪怕再不受待見,他的身份都和他不一樣。
他費盡心思來到小阿哥身邊伺候,想著王爺來圓明園總要看看阿哥吧,他以他的眼光去看,帶入他自己,自己在家裡雖然他也是不受寵的,可是逢年過節一片肉還是能夠分得到的。
競爭這個位置的人不少,他好不容易披荊斬棘,過五關斬六將來到主子身邊。
他賭錯了,真有不認親兒子的爹。
王爺真的當這個小阿哥從來不存在。
他不是小阿哥身邊唯一的奴才,能在他身邊還多虧自己熬過天花,別人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小福氣。
相比於他這個小太監,小阿哥還是更喜歡宮女一些。
他第一次體會到不受寵的主子身邊,不受寵的奴才是什麼樣的待遇。
比他之前的待遇還差。
以前做不好事情,最多一頓罵,一頓罰,最多不吃飯。
可在這邊,主子心情不好,說罰你就罰你了,你還能說啥?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太多,比他聰明的人更多,比他有能力的人也更多,比他幸運起點比他高的也很多。
已是殘缺之身,他不甘心,可又無可奈何,圓明園通往紫禁城的路在他腦中回憶了一遍又一遍,已經刻入他的腦海深處,可有什麼用呢?
就在小阿哥一天天長大,即將被磨去鬥志的他突然又有了機會。
當聽到這個任務時,他心跳都停了一拍。
久違的熱血在他身體裡沸騰,給四阿哥下藥,這任務他接了。
他腦海中回放了無數次前往紫禁城的路,終於有一天走了過去。
娘娘收留了他,第一步完成了。
他知道來到娘娘身邊時間很短,比不上翠果這種老人,不能和那些混吃等死的老太監相比,那種沒有可比性。
他只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盡善盡美,讓娘娘十二分滿意,他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淘汰。
“江公公,您還沒休息呢?”
“你是?”看了這個諂笑的小太監,他很確定,這人他沒見過。
幫娘娘經營了這麼久的後宮人脈網,他不說所有人都認識,每位嬪妃宮裡的太監宮女他絕對都熟悉。
小太監明白江別鶴眼中的疑惑。
“奴才是果郡王身邊伺候的,江公公沒見過奴才也是正常。”
要命了,果郡王和莞嬪就在附近,希望他這兩聲能夠提醒兩人吧。
自家主子爺也是,怎麼就和後宮嬪妃攪在一起了呢?
江別鶴看了眼周圍,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出了淡泊寧靜,看到眼前的小太監,他的第一反應是不對勁,“你是果郡王身邊貼身伺候的嗎?”
小太監點頭稱是:“是的,公公。”
“你不在果郡王身邊伺候,在這兒幹嘛呢?”
果郡王貼身伺候的太監,那果郡王在這附近?大晚上的一個大男人在這走什麼?這個小太監可千萬別說是跟他一樣失眠。
就算是亂走,果郡王住的地方,離這兒可比他住的地方遠多了,都不在一個方向。
還有說話說這麼大聲,大半夜的,這也太明顯了吧。
小太監聽了江別鶴的話連忙嬉笑討饒。
“哎,公公這不是晚上睡不著,瞎晃悠嗎?小的剛到果郡王身邊伺候,還沒來過這圓明園,這園子景象是真的美,白天主子們都在,不好離開,誰曾想這夜晚逛著逛著就迷了眼。”
“公公要不要去我那兒坐坐?王爺新賞了奴才一些好茶。”
小太監心裡打鼓,這個公公怎麼往王爺所在地兒去呢。
江北鶴看著小太監話語攔他,心裡明瞭,他剛剛是故意往那個方向的。
整個圓明園,他太熟悉了,尤其是他剛到這個園子的時候是打掃太監,哪個地方能躲懶,哪個地方能藏人,他可都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按照主子辦事奴才迴避的距離,在看這周圍的環境,隱蔽地方沒幾個。
他剛剛的方向就是一個比較好的方位。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知道了果郡王的一些事情。
“行了,我不喝茶,大晚上的我也回去了。”
有人攔著他過不去,他還不能抄小道嗎?
小太監不知道這裡面的繞繞,他見江別鶴主動離去,心裡鬆了口氣。
嘴上還是客氣了下。
“我那茶真不錯,江公公真的不需要。”
“不用了,我回去了,你自己享受吧,你剛到果郡王身邊,還沒得幾個賞呢,就先別花費了,我這兒不缺。”
說完他就轉身離去,他得趕快看看果郡到底有什麼事兒,別一會兒真撤退了。
他腳步放輕,步伐加快,假山之間的小道比這路更快走到果郡王的方位。
“你快回去吧,雖然這裡不如宮裡人多,可眾妃和皇后都在呢。”
這邊甄嬛和果郡王聽到了小太監的聲音,見那邊沒了聲響,好一會兒甄嬛才嘗試性的和果郡王開口。
“今日相見本就是意外,沒有什麼可說的,莞嬪多保重。”
甄嬛重重點頭。
目送甄嬛走遠,果郡王才返回小太監身邊。“你剛剛說的江公公是誰?”
“回王爺,是齊妃娘娘身邊的公公。”
“他沒發現什麼吧?”
“回王爺,他沒發現什麼,他已經走了。”
雖然他剛剛說的是意外,可也不想被皇帝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整個園區再一次恢復了安寧。
江別鶴悄悄回到淡泊寧靜。
這一次他很快睡著了。
原來失眠是為了讓他抓住一個訊息,老天待他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