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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鬼方,快記下。”閻王喊道。
“哦,哦哦。”鬼方從桌上抓起筆和紙,施起法力,那筆在紙上照著卷軸的光點一模一樣的畫了一幅。
“閻王爺,畫好了畫好了。”
三人這才收起法力,閻王一個踉蹌,直往後退了幾步,頭兒和空空頓覺無力,有些暈眩。
沒了神力驅使,那捲軸迅速收起,回到格中。
“婆婆,你怎麼樣?”閻王趕忙看向婆婆。
“無事,快,看看……看看有沒有找到。”婆婆已經非常虛弱,聲音都極為細弱。
閻王手一抬,鬼方手中的紙便展開在眼前。
“一、二、三……四十九,”鬼方一個個地數過來,“一共有四十九個光點。”
閻王眉頭緊皺,“四十九?為何如此之多?難道是……”
“分屍。”眾人異口同聲。
“恐怕還不是分屍如此簡單,上一任閻王說過,如果只是魂魄,光點為白色,如果只是身軀,光點為黑色,但剛才所見光點只有一處白色,一處黑色,其餘都是……”
灰色。
“所以……是肉魂釘。”閻王心中已有答案。
“何為肉魂釘?”空空還捂著胸口,緩解神力消耗的不適,心中已隱約覺得此法之殘忍。
“在體內釘入肉魂釘,以肉鎮魂,肉魂不散不分,再活生生……”連閻王都不忍再說下去。
“再將人活生生分屍。”頭兒此刻腦中一片空白,眼神渙散。
“活生生……”
在場眾人都望向頭兒,她生前該是經歷了何種痛苦,十八層地獄中的各種刑法似乎都比不上。
鬼方又望回那張畫紙,頭微微一歪,突然發現了什麼,“這些光點串到一起,似乎是一個人。”
沒錯,肉魂釘在人還活著時釘入人體,每一釘分一塊,鎮於各處形成人狀,那麼此人,非死非生。所謂非生非死,若是說他死,魂魄仍在,肉身仍在,人仍在;若是說他生,卻沒有真正活著。
而且,此法的關鍵在於……
“心呢?為何找不到心?鬼方是不是你畫漏了?”空空看著這一個個光點,確是串成了人,可他唯獨沒有找到心。
鬼方撓了撓頭,“真是我漏了嗎?”
“不是鬼方漏了,”閻王欲言又止,嘆氣道,“這心,是肉魂釘的關鍵,心,很可能在另一人體內,那個人成為你,心是你的,也不是你的,這是肉魂釘的最後一道步驟,你的心還在跳動,你才是真正地不生不死,如生如死,不入輪迴,根本是你無法入輪迴。”
如此算來,頭兒一共被分成七七四十九塊,心被他人佔據,無法顯現無法追蹤。其餘四十八塊中,不知為何那頭上的肉魂釘失去了作用,頭魂逃脫了出來,進了地府,頭身仍在外,顯出了四十九個光點。
聽聞這些,鬼蠶婆婆早已眼眶溼潤,閻王也罕見地露出悲憐之情。
頭兒只是聽著,只是看著,看著紙上的人形,看著缺失了心的位置,嘴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那人如此恨我嗎?”
空空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整個殿中寂靜無聲。
“我要回人間。”
“我要找回我的肉身和魂魄。”
“我要找到答案。”
一句比一句更為堅定,頭兒說完,看向閻王,閻王只是點頭。
若是之前,他會猶豫,因為冒險,因為會牽連地府,他不想讓地府牽涉進入事端之中,單純地處理好鬼魂之事就是他的一切。而現在,神之事牽扯人間事,人間事關聯地府事,此事重大,他無法置身事外,也不該置身事外。
“婆婆!”鬼方這一喊將所有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鬼蠶婆婆的身形正在消散。
“婆婆!”
眾人圍在婆婆身邊。
婆婆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展開,手中是一件銀衣,她盯著頭兒,“這件衣服你拿好,是我用最柔韌的絲織成,在你第二次投胎的時候我就開始織了。你回到人間,暫時法力微弱,穿上它可以護你安全。”
“婆婆。”頭兒接過,握著婆婆的手,不願放開。
“我之前說過,我知道你能護地府安全,希望你不要辜負。我走之後,希望你們儘快尋一位鬼醫,這地府之中,有太多鬼需要醫治。”婆婆望著頭兒,望著閻王,這是她最後的願望。
兩人點了點頭。
婆婆這才放心,微笑著,卻也消散著,慢慢地,灰飛煙滅。
鬼方跌坐到地上,平日裡他與婆婆走得最近,他從心裡無法接受婆婆的離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眼淚卻先於思緒一步,一顆顆滴落,沒有號啕大哭,沒有歇斯底里,靜靜地流淚或許才是最深的傷心。
此刻,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回到閻羅殿一層。
頭兒捧著婆婆最後給她的衣服,慢慢接受婆婆不在的事實。
雖然悲痛,但還是要商討之後的路,肉魂釘讓找回魂魄的路變得極為艱難,只得先以附身還陽術回到人間,再尋回魂魄和肉身。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得前往人間尋找一副剛死之人的軀體?”空空提議道。
“對,要儘快找到合適的軀體,還陽人間。”
閻王還未說完,黑白無常領著一鬼魂走進殿內,剛剛他們領著這鬼魂在外已等了良久,等著閻王審判。
“你們是要找剛死之人的軀體嗎?”那鬼魂先開口問道。
這正是與頭兒第十次投胎失敗一同進地府的那名女子。
“我是與她一同來的地府。”女子指著頭兒。
她剛剛在殿外聽見了他們在商議,頭兒第十次投胎依然是女嬰,這名女子算起來是頭兒的小姨,為保住頭兒,帶她逃跑,卻遭不測。
頭兒也點了點頭,“確實是,我們一同來的地府。”
“算起來我還是你人間的小姨呢,我雖不知你回人間到底為何,但你若需要一副剛死之人的軀體,可以用我的。”
女子說得平靜,在場眾人卻不免吃驚。
“但人間,對我們女子來說,終究是不易的。”
閻王和空空沒有說話,只是看向頭兒,尊重她的決定。
“好。”
兩人相視而笑。
晚上。
人間的夜晚有明月有星空,地府自然沒有這些。但地府的鬼魂習慣人間的作息,閻王便起了一盞燈,此燈在地府的白日則光照萬里,在地府的晚上,則收斂光芒,好似圓月。
今晚,整個地府都知道鬼蠶婆婆消逝的訊息,整個地府都在悼念。每位鬼魂都升起一盞往思燈,將地府照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