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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讓林夏知道林雙澄心裡在想什麼，一定會大呼小叫，說她學壞了。
林雙澄從會議室裡出來，就在想沈沅為什麼不回訊息。她悄悄看了眼手機，和沈沅的對話還停留在上次林雙澄問她是否有事的時候。
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沈沅如果沒有出現，林雙澄大概就快要忘記了。明明就是不熟悉的人，勉強能做朋友，但也如溪流分支那樣，只消幾塊大石頭，就可以散做好幾條支流。
她沒想到沈沅是以這樣狼狽的姿勢走入會議室的。兩個老闆和陳鏡禕到現在還沒出來，連同著沈沅一起。
沒有人知道沈沅經歷了什麼，林夏在心底感慨，頂著能破相的傷還能大喇喇地出現在公眾場合裡，也是需要一些勇氣的。沈沅是她見過最勇的人。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不是說有什麼打電話嗎？”陳鏡禕看著沈沅，除了額角和打著石膏的手臂，臉還有點腫。
打人不打臉，打臉的都是仇人。陳鏡禕所說的有什麼，其實是他們做好最後打算，萬一連第一步都談不妥，就要再去幾個人搞車輪戰了。哪裡會想到法治社會的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公然鬥毆。
沈沅連連搖頭，她簡直比竇娥還冤。
“貴圈是真的亂”，沈沅說道，“才過去前兩天的時候都還很順利，有昔日同窗這層關係在，那邊也很給面子。”
仙俠劇《問天》的男主角是一位常演古裝帥哥的美男，女主角是新晉流量小花，大反派的身份地位比他們都重，出道三年就拿了影后獎，名叫簡昱，和沈沅同為藝大高材生。論社會地位，兩人現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換個人的話是否還會見沈沅一面也很難說。
但這位影后中間銷聲匿跡好幾年，復出後又被爆欠鉅額財產，被人圍追堵截，甚至都鬧到了公司。但這些訊息都被隱藏得很好，也是沈沅捱了一頓無妄之災之後才知道的。
影后欠不欠錢，沈沅不知道，那些來鬧事的一看就是被人攛掇來的，就只為了搞破壞，見沈沅跟簡昱走得近，以為她們關係交好，一窩蜂就上了。保鏢和助理只來得及把簡昱護著走，沈沅就成了被擋槍的那個了。
“……這不報警？”陳鏡禕問。
“報警了，尋釁滋事，關不了多久。”沈沅擺了擺自已還好的那隻手。
她這頓打沒白挨，對方公司包了她全部的醫療費，順帶給遊戲再投了一倍的資金。
陳鏡禕感慨：“要是你畢業選了大廠，現在混得也不會比這些明星差吧。”哪裡需要藉著以前的關係去跟人家談合作呢？
沈沅的畢業設計至今還在藝大的展覽館裡沒換下過。
“其實脫掉包裝，每個人都一樣。”
這句話是沈沅當時畢業設計的主題。可包裝有時候決定她能去到哪裡。
會議室裡有點沉默，這個世界就像遊戲打怪升級，等級越高裝備越好能力越好，能去到的地方越多，得到東西越好，聯盟也越厲害。大部分人窮極一生，在生存的泥潭裡拼命掙扎，也只是剛好在大城市裡活得下去。像他們這樣的小型創業公司，既碰不過行業龍頭，在市場競爭中若一個不查，或許在時代亂流中也會被淘汰。沈沅開玩笑說要不是自已在公司裡有股份，可能當時就要跑路了。
工作真的不容易。
老闆給沈沅批了一個月的假養傷，沈沅說得輕巧，身體上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那我不得閒得長蘑菇了？”沈沅撇撇嘴。
“打工很爽嗎，真就捨不得休息？”老闆震驚，資本家聽了都落淚。於是他白了眼沈沅，再次強調了她休假一個月後，離開了。
陳鏡禕往門外努了努嘴：“沒事去談個戀愛，別來公司煩我們。”
話題再一次轉移，打算離開的盧霆心裡咯噔一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有看上的了？”
“嗯哼。”陳鏡禕替沈沅點了頭。
“我們公司的？”
“嗯哼。”
“該不會是……”盧霆想到一個人，似有一道雷狠狠地劈了他一下。沈沅走進門來時，目光似凝住了一般，他坐在首位，看得清清楚楚。
林雙澄。
“嗯哼。”陳鏡禕比了個大拇指，完全不顧當事人的死活。
盧霆憂心忡忡：“這倒跟我也沒啥關係，但你別把人給我嚇跑了……”
林雙澄就是個揹著殼的鵪鶉，她看上去這份工作適應得很不錯，但每每公司有團建，或者同事間有些什麼活動，林雙澄都不會參加。
她的藉口很多，要打遊戲啦，要回去看電視啦，和朋友已經約好啦，要回家啦，只要叫不動她，她就能把藉口編到火星上去。
但誰知道呢？
沈沅拿出手機來，陳鏡禕眼尖：“你換手機了？”
“莫名其妙被打一頓，你也能白嫖一部手機。”沈沅無語，這是她想的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在心裡默唸了好幾遍，告訴自已只是有一點倒黴和一點大運氣。
林雙澄幾乎算是久違地收到了沈沅的訊息。
“最近怎麼樣？”
因為開會，林雙澄把手機調成靜音了，她一邊想著關於沈沅可能發生的事，一邊工作著，想不出所以然來，而後就徹底地投入了工作裡。
她想，沈沅也沒有必要非得回她訊息。
整個上午，陳鏡禕和沈沅都逗留在白日夢工廠。有一點公事，但有人有一點私心。
白日夢工廠中午訂的盒飯，林雙澄沒有接龍訂餐，下班時間一到，就溜出了辦公室。她莫名地不想待在辦公室，林夏叫也叫不住。
樓下的選擇很多，沙縣，中式快餐，各種小面米線，林雙澄轉悠一圈，老闆們的吆喝聲灌進她的腦袋裡，讓她挑暈了頭。
混混沌沌地走進沙縣裡，林雙澄隨便點了一份炒河粉後，就坐在了沒有人的角落裡。屬於沙縣小吃的午間高峰期比其他地方短得多，雖然這裡便宜、分量大，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有多種選擇的快餐。
直到炒河粉端到她面前，林雙澄才堪堪回過一點神來，老闆見她一臉困頓，送了她一杯酸梅汁。
“吃這個。”
門外有人駐足。
“欸，你也在啊。”陳鏡禕和沈沅並肩走進來，她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裡的林雙澄，就打了個招呼。
店面不大，兩人站在過道中間，距離林雙澄也不過不到一米半的距離，陳鏡禕一揮手，就在林雙澄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林雙澄抬頭，正好看見轉頭來看她的沈沅，沈沅笑著揮了揮手，陳鏡禕夾在兩人中間，自顧自地挑選著心儀的午餐。
“選好沒有”，陳鏡禕問沈沅，然後又去問林雙澄，“付過錢了嗎，我一起付了？”
林雙澄立馬放下筷子說道：“不，我已經付過了。”
她心裡祈禱著陳鏡禕選座最好離她遠一點。店裡加上林雙澄原本也就只有三四個人，一共八張桌子，陳鏡禕走了走了一圈，在林雙澄逐漸驚疑的目光裡走近，拉著沈沅一屁股坐在了她對面。
林雙澄的心都快裂開了。她選這麼個角落的位置，角落裡剛好有雜物，不就是想一個人窩著嗎。合著好幾張空桌子陳鏡禕沒看上，就看上了她這裡。林雙澄的腳趾忍不住抓起來了，每每和人面對面她都很緊張，現在對面有兩個人，還都是認識的，更緊張了。
陳鏡禕笑嘻嘻的，她發誓自已沒什麼壞心思：“都是熟人，坐一塊熱鬧。”
林雙澄點了點頭，只顧埋頭乾飯，三兩下把炒河粉幹得精光，又一口悶了酸梅汁，這時沈沅兩人點的餐才剛剛上來。
“我吃完了。”林雙澄飛快地說道，一溜煙就跑了。
老闆收走了林雙澄的空盤子，陳鏡禕坐到了沈沅對面。
“她一直都這樣嗎，見到人就跑。”陳鏡禕託著腮幫，往外瞧去。她以為熟一點了人總不會還那麼害羞，她得給沈沅創造一點機會不是，這人出來後就沒說過兩句話。她先確實也不知道林雙澄在這裡，該說不說，這是緣分。
兩人安靜地吃著，忽然沈沅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沈沅看了一眼，把螢幕這一面扣回了桌上，但陳鏡禕已經看到了來電的備註。
“又是你媽？”陳鏡禕放了手裡的勺子，語氣裡有些不悅。
沈沅的父母沒有找來過公司，但曾經叫過一個男人故意來鬧事，想要沈沅聽話回去結婚，以為讓沈沅丟臉了，總能聽話回去了，哪成想知道沈沅存款不少，張口就是要她拿回家，美其名曰，還沒結婚，不給父母給誰？
就連沈沅親妹妹的學雜費和生活費都是讓沈沅掏的。沈沅的妹妹學習還不錯，比不了沈沅但也算努力了，姐妹倆年紀差雖然大，但關係卻很好。妹妹不想要姐姐的錢，但姐姐偏要給，一來二去，妹妹的銀行卡里也有了小金庫。
陳鏡禕就是不平，老兩口吃著沈沅的用著沈沅的，小女兒也要她養著，還要她怎樣。沈沅的錢也不是秋天的樹葉子說掉就掉，這兩年沒什麼好專案，要是沒有存糧的話，沈沅也差不多該被薅乾淨了。
沈沅應了一聲，看上去也不怎麼在意：“嗯，說是又給我找了個物件，身高一米八的公職人員。”
“嚯，終於給你找著個好的了，也不是什麼歪瓜裂棗了，不過看來看去，林雙澄可比他們順眼多了。”陳鏡禕陰陽怪氣。
“她發給我的電話，一看我就樂了，是我一個老熟人，人家已婚，孩子都打醬油。”沈沅搖搖頭，淡淡地說道。
陳鏡禕感覺自已都要裂開了，就算是真的介紹物件，也該打聽清楚人家到底結沒結婚吧？
“話說回來，你要是回一趟家也不容易吧……”陳鏡禕心疼自已的好友這麼多年來都是孤軍奮戰。
沈沅想了想老家的情形，鄰居們的指指點點，過往關係還不錯的同學朋友在路上看見她也避而遠之。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像被扒光了綁在絞架上，遊街示眾。縱使她毫不在意，也難以忍受這些淬毒的眼神。被輕視、被嘲笑、被唾罵，像馬戲團裡被迫表演的動物。
小時候鄰里間都誇耀的天才，中學全縣的第一名，也淪落成為了街頭巷尾的笑柄。
所以這個家回不回問題都不大。父母也從沒來過她這裡，大概是覺得丟人吧，看一眼都嫌晦氣。
“回新永珍還是很容易的，打車二十分鐘就到了。”沈沅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