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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轉過頭,看見梁珧正拿起他黑色的胸包,不緊不慢地背上。他很高,但是很清瘦,黑色的衛衣穿在他的身上直晃。用江碩的話說,他的衣服裡還能塞下一個兩三百斤的胖子。
這倒也確實誇張了。
“走吧。”梁珧走到門口關了燈,兩人並肩著往外走。
林穆其實不矮,在女生裡甚至是高個子,但此刻她還是要仰著頭和梁珧說話。
“你和喬瑾那小子談戀愛呢啊。”梁珧又繼續了剛剛的話題,
“怎麼,你們很熟麼?”
“沒有很熟啊,他和你室友的哥哥是室友。”梁珧緩緩地開口,“雖然他不住宿舍。”
“你和他沒有很熟,和我,就更沒有很熟吧。”林穆的語氣輕快,聽不出是什麼意思,“那你是對我們倆的誰,更感興趣呢?”
林穆總是這樣。她總是想去窺探對方心底裡的目的和想法。而有時候,這種窺探欲給人的感覺並不好。
梁珧沒接話茬,在昏暗的樓道里皺了皺眉。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非要知道,可能就是好奇。
他自己也沒有發現,在他不喜歡林穆窺探欲的同時,自己也有著一樣窺探別人的慾望。
天氣越來越冷了,和夏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昏沉的夜風嘩嘩刮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兩人下了樓,凜冽的風撲面而來。昏暗暖黃的路燈下,喬瑾倚著路燈,垂著頭在打電話。他慢悠悠地合了下夾克,邊打電話邊用名牌鞋踢著腳下的石子。
林穆覺得她可能有點喜歡他。談不上多喜歡,更談不上愛。在她的世界裡,她覺得可能窮極一生,她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愛。但她喜歡和喬瑾,那種互相拉扯的舒服。他身上充滿了那種讓她嚮往的鬆弛感。
喬瑾打著電話,扭頭看見二人,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走過來,大喘氣地說道,“等你等的我可太苦了。”喬瑾抿抿嘴,林穆看著他,路燈下顯得他的臉更白皙,嘴唇也很白,好像一個生病想求抱抱的小狗。
林穆大拇指向右指了指旁邊的人,喬瑾的目光跟著移過去,“呦,新聞社社長是你啊,晚上磨磨嘰嘰的開會,耽誤別人約會知不知道。”
梁珧早已收起那副人畜無害的笑,此刻顯得疏離嚴肅。
大概過了一秒,大家熟悉的笑又重新掛上了他的臉。“你一年不來幾次學校,當然不知道了。不過,我也第一次見南江法學系的學生有時間約會。”
喬瑾翻了個白眼,拉著一旁林穆的手,路過樑珧時拍了拍他的肩,“走了,拜拜。”
林穆把手抽出來,喬瑾死拽著不放。
林穆無奈,任由他牽著。路上路過他們的零星半點的人,都頻頻轉頭看他們。
“梁珧說的也沒錯啊,你們法學系學生的時間不都靠海綿擠嗎?”林穆還在拽她的手,可還是被喬瑾緊握著不放。
“我也沒打算做律師啊。打著正義的旗號去做一些強詞奪理的辯護。”喬瑾聲音低低的,走路的步伐慢了下來。
“那你想做什麼?”林穆轉頭,看見喬瑾的臉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喬瑾慢慢地蹲下來,抬頭看著路燈下的林穆。
“穆穆,我疼。”
晚上十點的醫院,還是人來人往的。
“最近不要吃辣,不要貪涼,多吃點養胃的。”護士在床前叮囑著,“哦對,切記不能喝酒!”護士看著喬瑾的臉,語氣又變得和善,“你一定要看著你男朋友,別再讓他喝酒了。”
林穆沒承認也沒否認,機械地點了點頭。
喬瑾的嘴唇還是蒼白,看著林穆緩緩地開口,“承認是我女朋友了唄。”
林穆:......
“你先回去吧,我的女朋友。”
“現在宿舍早關門了,我回哪啊。”林穆頓了頓,“你快點睡會吧,護士讓你好好休息。”
林穆關好了門,走到了護士臺。她輕柔地對著護士說,“23號床的點滴一會就掛完了,麻煩你們一會給換一下。”說完她指向了病房的方向。
護士笑著點頭,“小姐姐,你男朋友可真帥。”幾個護士竊竊私語。
林穆莞爾。
林穆站在醫院門口,深夜的涼風使勁地吹在她的臉上,彷彿能讓她更清醒似的。
她拿起手機給王璟發了資訊,拐進了旁邊的咖啡店。
她點了一杯美式,坐在了窗前,看著醫院門口車來車往,陷入了沉思。她喜歡喬瑾這種熱烈的表達,直白的喜歡。
即使不是隻對她一個人這樣。
因為她不信永遠,她只活在當下,只相信當下的真心,也只想享受當下的真心。
她就在咖啡店坐了一晚上。
從童年開始回憶,想起爸爸很窮時候的幸福時光,想起高中時期就很少見爸爸和媽媽每天依偎的日子,想起上學時候的種種趣事,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還是一場長長的夢。
她去買了熱乎的豆漿和粥,推開房門,發現喬瑾已經醒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林穆把東西放在床頭,“一會記得吃了。我一會有課我先回去了。”
喬瑾手撐著床,要起身,“我送你。”
“可別,你老實躺著吧。”林穆轉頭瞪了瞪他,頓了頓說,“今晚我會來看你的。”
人每次來不及的時候,再短的路程都會覺得格外漫長。林穆走到教學樓,看見了提著袋子在等人的王璟。
“阿璟,你怎麼不進去啊。”
“我給你帶了套衣服,離上課還有時間你先換上吧。要不然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林穆突然就上前給了王璟一個擁抱,“謝謝,阿璟。”
王璟不耐煩的推了推她,“你別肉麻,一會遲到了。”
其實林穆在看見王璟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湧過暖流了。她覺得自己被人惦記,有個人在愛她。她覺得她遇到了她人生中第一個可以互訴衷腸的朋友。
也是一輩子的朋友。
課堂休息的時候,王璟看見林穆一直襬弄著手機,她湊過去小聲說,“喬瑾這什麼病啊,沒事吧。”
“急性胃炎,醫生說是喝酒喝的。”
王璟聽出了林穆的無奈,“這小子,死性不改,總有一天得喝死在酒桌上。”
“你們倆在一起啦。”王璟試探著問道。
林穆搖了搖頭,“沒有啊。”
“那你喜歡他嗎?”
林穆狡黠地笑著,“你猜。”
王璟一直羨慕別人擁有喜歡的感覺,包括喬瑾。喬瑾有過很多女朋友,但她覺得喬瑾在談戀愛的時候是認真的,是喜歡那個女孩的,不管這份喜歡能持續多長時間,起碼他知道自己喜歡。
可她一直不懂喜歡是什麼感覺。非要說喜歡,她可能喜歡和林穆待在一起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林穆很苦,想一直對她好。
江寒看著小臉煞白的喬瑾出現在宿舍的時候,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
“你怎麼回來住了?”江寒沒有停下在鍵盤上的手指,抬頭看著喬瑾。
“想你了。想你想的睡不著。”
江寒蹙眉,“和家裡吵架了?還是病了。”說完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起身接過喬瑾的行李箱,湊近喬瑾的時候,江寒吸了吸鼻子,“你病了?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沒什麼大事。就是你也知道我媽,一回家她又要大驚小怪的,燉一些奇怪的湯給我大補。”
江寒聽著沒忍住笑,“你媽做飯,像搞研似的,不像我媽,一直.....”江寒突然失了聲,喬瑾愣了一秒,拍著他的肩膀,“小弟我的床鋪就拜託大哥了。”
江寒應著,開始給他鋪床,“對了,你和林穆談戀愛呢啊。”
喬瑾喝著水停下,“這梁珧怎麼像個長舌婦一樣。”
“那你是更愛梁珧還是更愛我。”
江寒:.........
“沒談,怎麼也得人姑娘點頭啊。”喬瑾還是給出了答案。“人姑娘不點頭就能談的話,全天下女生都是我女朋友了。”
江寒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還用梁珧告訴他麼?法律系的同學都傳遍了,說系草喬瑾談戀愛了,女朋友叫林穆。
林穆要下課的時候,給喬瑾發了條簡訊,說一會去看他。
過了一會,林穆還是沒有得到回覆,她頻繁地看著手機,王璟見狀,嘴角忍不住翹起來,湊過去小聲說了一句,“穆穆,你完了。”
林穆一臉不解,“嗯?”
“你墜入愛河了。”
今天課少,也結束的早。幾人下樓時,還能看見慢慢落下的太陽,是溫暖的橙紅色。
在人群中,林穆又看見了那個好看的少年,隔著人群望向她。
少年白色的衛衣鬆鬆垮垮的,襯著他的臉更加蒼白。他沒有平時那麼精緻,頭髮一看就是出門時亂糟糟抓的。
林穆走到他面前,像要生氣似的,對著他晃了晃手機。
“驚喜嗎,讓你一下樓就能看見我。”
王璟在一旁做了個乾嘔的動作,喬瑾立馬沒了笑臉。“你怎麼這麼會破壞浪漫的氛圍呢?”
玩笑歸玩笑,王璟還是象徵性的關心了一下,“沒事吧,這小臉煞白,比小白臉都白。”
喬瑾翻了翻白眼,林穆緊接著開口,“不是讓你住院觀察兩天麼?”
“沒什麼大事,住什麼院啊。”
喬瑾瞥見了站在旁邊的江碩,“你好啊,小兔子,好久不見。”
江碩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思考了一秒,她慢吞吞地出聲:“你病了?嚴重嗎?”
喬瑾笑著搖了搖頭。
王璟一巴掌拍在喬瑾肩膀上,“別給人亂起名。”
“穆穆,我今天開始要住宿舍了.......”
“什麼!”
“就可以每天和你一起吃早飯.....”喬瑾拉著林穆沒完沒了地開始了碎碎念。
沒人注意到後面的江碩,在清冷的秋風裡,江碩的臉變成了橙紅色的太陽。
林穆推開宿舍門的時候,屋裡黑漆漆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她抬手開了燈,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這三人跑哪瘋了,這麼晚還不回來。”
林穆喃喃自語,緩緩地拉開椅子坐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種不安的感覺爬上了心頭。
這時,她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嚇得她一下回過了神。
“穆穆,曼夏出事了。”
“滴!”林穆剛看到王璟的訊息,就被寢室裡另一個手機的鈴聲嚇了一跳。